匠心 作者:毛厚

    腾不止，“黎邃，我……”

    “怎么了？”

    “……没事，早点回家。”

    陆商挂了电话，感到阵强烈的鼻酸，忍了很久才把那阵酸楚忍下去，接着打给袁叔。

    袁叔今天原本是要回老家的，陆商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机场候机，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就赶来了。

    进屋时，陆商正在书桌前写东西，写写停停，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眼眶还有点红。他跟在陆商身边这么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心中莫名升起阵不祥的预感。

    陆商看见他，也没收敛脸上的表情，把手上写好的东西叠好递过来，“联系公证处，去做份公证。”

    袁叔接过，“这是……”

    陆商没答，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去办吧。”

    袁叔隐隐猜到了手中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霎时只觉得千斤重，竟有点拿不住，他颤抖着打开个角，只看了眼抬头，便彻底呆愣在原地。

    “袁叔，这些年，谢谢你。”陆商低声说道，并没有看他。

    袁叔迟缓地转过头，屋子里只亮了盏台灯，陆商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只露出个消瘦的肩膀，单薄得好像随时会消失。

    黎邃比预计中回来得要晚些，正值新年，医院只有值班医生，滞留的病患反而比平时，陆商的药外面又买不到，他因此不得不等了会儿。

    到家时陆商正在餐桌前点蜡烛，黎邃见他目光清明，显得非常高兴，拽着他的手不肯放，“你能看见了？”

    陆商轻笑着点点头，脸色如常。

    黎邃跑了天，饿坏了，顿狼吞虎咽，陆商吃不下，把凳子搬到他旁边的位置，边给他夹菜边看着他吃。

    两个人难得这么好好地独处，黎邃抽了几朵开得最艳的玫瑰花送到他面前，意有所指地开起玩笑，“这花真适合求婚。”

    陆商愣了下，伸手接过。

    黎邃有点害羞，勾着根手指头挠他的手心，“我已经满法定年龄了，国内国外的都满了，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陆商被他这话闹得又阵难受，忍了忍，努力挤出个笑容，“你是在求婚吗？”

    “当然不是了，求婚这么重要的事，哪能这么随便，”黎邃捏住他的手，低头吻了吻手背，“我想先让你给我透个底，我们在起四年了，我可以转正了吗？”

    陆商望着黎邃虔诚又充满渴望的眼睛，那瞬间，他内心阵松动，差点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竭力忍住了。虽然接受手术是陆商自己的决定，可10%的几率，说实话，他心里点底都没有，假如真能有那个运气，别说纸婚书，哪怕黎邃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下秒就去买飞船，可如果没有……

    陆商收拾好情绪，抬起头，微笑道：“再考察年。”

    黎邃听罢，眼睛都亮了，高兴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半天才扑上去，把陆商抱进怀里，对着后颈亲了又亲，激动道：“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陆商闭上眼，喉结微动，“不反悔。”

    吃过饭，两个人又讨论了下公司的事情，黎邃把这几天在外奔波的收获对陆商讲了讲，得到不少建议。

    “以后可以把的资金用在明面上，”陆商切了块蛋糕递给黎邃，“我托严柯在日本找了几个不错的合作商，已经谈好了，你明天早，带人过去把合同签了。”

    “明天？”黎邃拿叉子的动作滞了下，嘴上没拒绝，可满满的不舍和不情愿却写在了脸上。

    陆商看着他，狠了很心，“你是个大男人，该忙事业的时候就要去忙事业，别总黏着我。”

    这话说得略重了，果然，黎邃头垂下去不说话了，表情显得有些受伤。

    陆商看着就阵肝疼，在桌子底下捉住他的手，捏了捏，哄道：“就周。”

    晚上，两个人起洗了个澡，守着零点的到来，黎邃跑了天，显然有点累，直打瞌睡，陆商却因为药物的关系没什么睡意。等黎邃睡着了，微微坐起来，用手指遍遍梳理他的头发，眼中的不舍和爱意尽显无疑。

    黎邃即使睡着也总是把他圈在怀里，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陆商度以为他是没有安全感，可后来才渐渐发现，黎邃其实是用这种办法来判断他的心跳和体温是否正常，好在他夜里不适的时候能第时间察觉。这样的心思，他这辈子大概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再久点就好了，再久点就好了，陆商想。

    第二天黎邃早早地起来，把陆商每天要吃的药片数出来，用形状不小瓶子装好，放进了他贴身的衣服里。

    “这个大方瓶是中午吃的，小方瓶是晚上吃的，圆瓶的是紧急时候用的，”黎邃叮嘱，简直十万个不放心，“手上的腕表不要取下来，按第个键可以直接打给我，不用顾忌时间，什么时候打我都会接……”

    黎邃说着说着，恍然想起了很年前他刚到陆家的时候，那时的陆商也是这样，对他各种叮嘱，告诉他渴了饿了受伤了要怎么办，如今时光没有倒流，他们的位置却调换了。

    “我已经订了行程，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热带度假。”黎邃道。

    陆商少见地没应他，只低声咳嗽了两声，催促道：“快去吧，赶不上飞机了。”

    黎邃从没觉得离家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在门口换了鞋，又频频回头。夜过去，陆商的视力已经很微弱了，模糊看见黎邃在门口的逆光里，满怀不舍地对他说，“那我走了。”

    那光有些耀眼，陆商望着他，有两秒钟的失神，“……嗯。”

    等黎邃出了门，他才反应过来，失声叫了句“黎邃”。

    黎邃立即回过头来，等着他发话。

    陆商脸上那抹急切迅速褪下去，改换上淡淡笑，“照顾好自己。”

    黎邃点点头，盯着陆商看了眼，犹犹豫豫地走了。

    等黎邃的车终于开出了院子，陆商长松口气，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脱力地往地上倒。空旷的客厅突兀地响起声椅子碰撞声，片天旋地转中，他听见袁叔从院子里冲了进来，露姨也从厨房跑出来，惊叫着“救护车救护车”。

    四周片吵嚷，似乎来了很人，陆商忽醒忽睡，意识飘得很远，感觉自己正被人放在担架床上推远，他忽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虚弱地睁开眼，伸手拽住了袁叔的袖子，嘴角无力地开阖，“袁叔……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