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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

      荒径独游稀 作者:燕缺

    还不带重样,偏情意拳拳,明知是胡诌也叫人万分舒坦。

    除却九分像的长相,和在大常山混吃等死的挚友长鸿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

    重黎老脸经不住他这么瞎吹:“少灌迷魂汤。来,带你去个好去处。”看在这小子忙活几日的份上,合该给些甜头。

    虞槐求之不得。

    介酒徒所钟,无非黄醅醇酎、旗亭垆邸,他口中的“好去处”是怎么个风水宝地可见斑。

    虞槐虽早有忖度,但乍见足有三丈高的酒坛也禁不住眉毛跳。

    酒坛色泽古旧,浅棕细纹线绳般杂乱无章紧箍其上,大咧咧立在壮阔恢弘的门派正中,俨然只不知天高地厚四仰八叉的老王八。

    重黎笑眯眯地、给老鳖挠痒痒似地在侧边轻叩了三下,那口坛可怜兮兮地抖,半不情愿地“吐”出扇破破烂烂的门板。

    他回头与已无言以对的后生道:“愣着做什么?进去。”

    虞槐:“这儿原来……就有个酒坛子?”

    “当然不是,原是崇华派那帮傻子藏宝贝的地方,好似是起了个八珍阁的名,珠宫贝阙能瞎人眼睛。酒坛虽不上台面,好歹能入眼。”重黎话音陡冷,“巍巍崇华好比夫起于畎亩,后白日衣绣惹人妒羡……夕瓦解冰销,何足怪哉。”

    虎落平阳被犬欺,崇华败落后的来人搜罗完奇珍,连壁灯燃的人鱼膏也刮得干二净。

    坛中宝阁昏暗溟濛,依稀能见其两侧梯阶,与凡间浮屠塔相类。

    头顶上不知几许高的正中处嵌着子夜时狼眼般的光点,那光幽魂似地掠上重黎面庞,与他眉上断痕叠合,似斜横的白亮刀刃,加上脸千帆阅尽的嘲讽,与阴森森的野鬼所差无几。

    虞槐禁不住偷瞄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酒客,心想重黎还是副吊儿郎当做派为适宜。即便与端雅生相格格不入,直来直往也还显点儿人情味。

    他难得说了些没经九曲心窍过滤的废话:“繁华不可久,故人不可留。前辈纵与崇华派有何纠葛,皆已归尘归土,还莫放心上。”

    “真知灼见都叫你小子说尽了,糊涂事只好统统丢给快入土的去做。漂亮话免说,东西在上面,要走快走,莫扰我喝酒。”

    不通前情后果的慰抚乍闻如白水般干巴寡味,细思还挺可乐。重黎轻哂,也不就坛口,提起酒坛让玉酿自坛沿倾下。他头颅微仰,荧光映照线琼浆,如束霜月落入朱唇皓齿,水光沿颈项没入红襟,显珠辉玉丽。

    虞槐面颊悄悄红了:“前辈不同行?”

    酒鬼打发街边小叫花似的摆摆手,显然抱定了原地品酒的决意。

    自虞槐入此地界,重黎常是副爱管不管的嘴脸,偶有指点也是演示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小把戏,若生得早八成是花拳绣腿的开山祖宗。

    徒有抱负底子浅薄的雏鸟撞入十里老林就像只纸鸢,放纸鸢的心血来潮就抽拉下线绳,他彻底放手之时纸鸢便无所适从,虞槐此刻心境与之无二。

    他不知前路暗藏何种诱惑与暗刺,踏上阶梯回望,重黎恰好斜来眼,眼尾被酒色熏得如挂霞云,神态却是种瘆人的清醒。

    虞槐甫冒尖的情愫被铲去了头。

    上方针芒大小的星点闪着雪般的光亮,重重冷意直从头心浇到了脚底。

    这让他记起娘死时的那场雪,冷得刺骨,但巧用也可打个祛冷辟寒的雪洞。

    他在冷光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青年走后不久,破坛子上的老破门再开,迈进羽若珂雪的白鹤。它仪态万方地步到主人身侧,很不仪态万方地啄乱了重黎头杂毛。

    白鹤身后的日光照亮醉上百来年的酒徒,他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子,好教另半边也能晒得暖和,迷糊了会才抬手给惹祸精送上回礼——揉毛。

    白鹤高傲地扇了他脸毛,口吐人言:“本大爷来看看你喝死没有。”

    重黎道:“喝了,没死。”

    他贼心不死,又想趁其不备把他跟命根子等同重要的宝贝坛子捞到怀里,鹤大爷没如他意,挥翅把这祸根扇出珍宝阁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根鹤羽扎中机关封上门,整个“我就是大爷不让你喝酒奈我怎何”的架势。

    重黎:“……”

    “这么年,大常山山顶早平了,你就是喝死,本大爷那个冤家也活不过来。”

    重黎将粗鲁乱揉改为轻柔安抚,顺带揩去鹤大爷尾翼上的酒珠,这老伙计哼哼唧唧,边啄“人”边数落,极为受用。

    “消停会罢,长鸿既不在,以后可没谁来为你鞍前马后。”

    “……小常山的小屁孩,本大爷想他了。”

    酒客垂下眼:“嗯,我也想了……想替他揍你。”

    ——

    虞槐历阶登临塔峰,见到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个徐徐旋动的发光阵法。

    他取出符纸,哪知那光点争先恐后朝他挤过来,眼前当即阵天旋地转。

    他像是被怪风卷到九霄之上,又被喜捉弄人的云翳来回抛掷,五脏六腑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这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饶他素来机敏,也难敌崇华那帮老怪物集毕生心血设计的困阵。直到他从高空面朝下砸上柔软的绿茵地,才寻回丝踏实感。

    阵中片好风光。

    晴光明艳,流云呈碎浪状逶迤千里,因只有薄如蝉翼的层,活似臭美天公给自己敷了遮瑕的脂粉。

    云中两峰如相面作揖,矮的那座像伏地稽首,另座比之高十来丈,意气风发受其膜拜,世人为山九仞,求得也不过是功成后凌绝顶笑山小扬眉吐气的那霎罢了。

    虞槐以手支头仰观较高的山峰,看久了脖子与手具是酸胀,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这山不是空无人的。

    背对他坐着个埋首阅卷的碧衫青年,不清形貌。青年半未察觉山上了个不速之客,坐姿照旧端正如松柏青竹,似个水月观音,凤仪引人心折。他安闲自得,如同要与山水天地融为体,是以十分的宁静中又纳了七分脱离尘世的孤独。

    须臾,虞槐和青年同听到了叮叮当当的轻响。那青年飞快地睨山下,虽已意动,仍规矩坐在那方石凳上佯作沉思。

    随声音渐响,“访客”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眉目俊秀英挺,敞开的衣堪堪在腰部用几条胡乱系的绸带束住,手提着四五个用红绳串起的酒坛子。

    身市井无赖的习气,活似逛瓦市喝花酒的纨绔。

    虞槐对这张与己酷似的面容瞠目结舌,转而去看那抬起头的碧衣青年——

    那来人笑道:“重黎,猜猜今日我给你带的是什么好酒?”

    ☆、 (3)枕上百年梦

    大小常山前辈子是对亲弟兄。前者甫披满山碧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