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涂 作者:御年糕

    世姻缘。待这世肉体身销，澄镜自会顿悟成佛。施主的执念，害人害己。”

    “我……我没想过害他，我倾尽所有，只是希望他能爱我，哪怕次。”

    “阿弥陀佛，情不重不生娑婆，爱不深不堕轮回。若他对你无情，又怎会自愿堕入轮回，历经婆娑？若他对你无爱，又岂能九世不肯顿悟，舍身救你？施主有情而不自知，未免太过贪心。”

    这话如当胸锤，重重击在我的心口。全身的血液逆涌，我手脚软，跪在地上。

    我咽下心头苦涩，颤抖着问：“澄镜命中情劫，只是……不能是我？”

    佛祖微微颔首：“施主与澄镜有缘无份，没有因，何来果？”

    “那……下世他的有缘人是谁？还是那个青楼女子吗？”

    “她与澄镜的缘分只世，已经了结了。”如来佛祖目光如炬，静静地凝视着我，“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愣，难道这洞里还有别人？被他目光所摄，我不禁后退两步，匆忙间，枝黑色纹理的树桠从袖中跌落。

    我俯身要拾，忽然间福至心灵：“难道是……宓姑？”

    佛祖点头，朝宓姑虚虚指，树桠顷刻间化作个十五六岁的翠衫少女，惊魂不定地看着我们。

    我试探着叫她：“宓姑？”

    她眼神闪烁，白着张俏脸拼命摇头。我知道她是听见了我和佛祖的讲话，却也不知从何安慰，只好道：“别怕。”

    她化作人形，倒没了往日的伶牙俐齿，我正想宽慰她几句，却见她死死捂住嘴巴，双眼泛红，两道泪痕涓涓流下。

    佛祖道：“澄镜是堕入地狱，还是转世成佛，全在施主念之间。”

    我凄然笑，我哪里还有什么选择，这结果，不也是早就种下的吗？

    千百年的羁绊和挣扎，终于在此了结。回首往昔的执着挣扎，待我身销之后，澄镜顿悟成佛，这天地之间，竟再也没有个人能记得这份孽缘。到头来，我所有的自以为是，不过是场空。

    我当下跪倒，字顿地说道：“我愿自毁仙基，散尽法力，身销魂灭，消失三界，永世不得轮回。求佛祖成全澄镜与宓姑世因缘。”

    佛祖颔首道：“你肯舍己助他成佛，也算功德件。许你余生无灾无难，无疾而终。”

    我正要道谢，宓姑哇得声哭了出来，兀自在我身侧抽泣不止，我起身拉了她的手：“傻丫头，哭什么？”

    她抽噎着道：“你……你就要死了……”

    “我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当初我去招摇山求根迷谷树枝，你同意为我指路，我答应你教你化形。草木修行有不易，我本来打算等找到澄镜，过完世就把全身灵力给你，你有了我的灵力，化形自然易如反掌。哪知道后来诸变故，是我对你不起，明知道你急着报恩，还耽误你许时日。如今你心愿达成，只需做世凡人，便可报恩去了，岂不美哉？”

    她拽着我的袖子，强忍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不要你死……”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她的长发，道：“这段时日，谢你的陪伴，否则漫漫长路，我个人如何耐得住寂寞？然千里相伴终有别，现下我心愿已了，若你也能早日达成心愿，否则我心中亏欠，无法安然赴死。”

    她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几转，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她浑身颤，匆忙点点头，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知她已经答允，既然佛祖说了她和澄镜有缘，那么第十世澄镜顿悟成佛，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心上最后块巨石也被移走，我松了口气，鞠躬谢过佛祖和宓姑，坦然走进竹贤池中。

    池水冰冷刺骨，我打了个冷战，在池中缓缓定。那带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来了个小和尚，又来了只小狐狸……咦，你这只狐狸不是成过次仙了么，怎么还要再成次？”

    我在心中默默把心愿说了。

    那声音道：“你这身仙力，可是上次舍了情缘换来的，我却是不明白，你怎么又要拿仙力去给别人换情缘？”

    我不答，他连声说道：“有趣！有趣！”池水卷起重重波浪，把我拖入池底，身后九条尾巴根根断裂，碧血混着灵力，染红了整片池水。

    透过赤红的水面，我看见岸上无拂的尸体化为点点荧光，在空中盘旋飞舞。

    我闭上眼，想起满天星辰之下，澄镜手持只发光的白瓷茶杯，对我展颜微笑：“施主，喝茶吗？”

    我偷偷藏起了那只杯子，却再也无法回答他个“好”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佛曰

    我求佛祖把我送回了须弥山。

    其实我本来是想回终南山，风景闲适，最适宜养伤，可我还是想留在须弥山。也许是因为我本是这山中的只小狐狸，不过是耗费了几千年，去天庭逛了圈儿，最终还是要老死在这里。

    我回到了舜若寺旁的那个山洞，再也不用修炼，也再也不用寻人，日子平静得好似睡着了般。唯给我造成困扰的，就是这具身体，终于让我尝到了衰老的滋味。

    身雪白的被毛黯淡无光，左秃块右秃块，像是被老涂啃过的草皮。四肢无力，牙齿松动，我几乎以为自己要这样饿死。幸好土地还是像以前那样照顾我，每天按时送些饭食，免了我觅食之苦。

    我每天做的最的事情就是到湖边的巨石晒太阳，温暖的阳光罩在身上，顿好眠。有时候我会到舜若寺附近，听着诵经声悠悠传来，平和安详。就这么过了十几年，我的狐狸洞来了位老友。

    身道袍的青玄广袖轻挥，带着个小道士，由土地领着上山来了。

    他啃着土地摘来的野果，将我打量了着：“要不，我帮你算上卦？”

    “算什么？”

    “跟我师父样，帮你算无拂现在身在何处啊！”

    “算了之后呢？”

    “之后么，你就可以去寻他了呀！”

    我懒懒地抬起头：“以我这幅鬼样子？”

    他时语塞：“呃，你这幅尊容确实……有点儿……”

    我把头放下，挺身打了个滚，灰白色的毛发上又沾满了许草屑。

    他愁眉苦脸地低下头，冥思苦想了半晌，突然拍脑袋：“哎，我之前给你的化形丹呢？你用了没？你可以吃了变成人再去看他呀？”

    我心里动：“你那化形丹，能维持久？”

    “没有灵力支撑的话，只有日。”

    “日……我也就是远远地看上几眼，还要连累你们陪我折腾，何苦呢？”

    “哎，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