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噤声 作者:偶然记得

    和表妹在这深宅中傍在处，也生出几分感情，只是感情再深于他而言也抵不过不劳而获的吃喝享乐，加上如今床边有了新人伺候，活计又有个木讷的女婿操劳，他还乐于撇下帮人家养儿子的名声：“你若是定下主意，这么办也成。”

    赵姨娘虽然打定了主意，却也没有想到那负心表哥真如此绝情，竟口答应下了，当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哭了两声，用手抚着心口道：“你把宅门的租金拿出来，从此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赵老六说：“哪里还有钱了，家中这么人要吃饭，昱翱又要念书，当初又是征税，我这手头也就是几十块。”

    他还没有说完，那赵姨娘立刻火点炮竹般炸起来：“你说甚么！那房租收就是三年的，怎么可能就剩几十块？家里点现钱都没有，你让我们娘俩怎么生活？”

    赵老六说：“这我也没有办法，姨奶奶，您这是好命，天天只管睁开眼吃闭上眼睡，家里的操持可都是我，说实话，我还往里面填补呢。”

    赵姨娘吼道：“你少糊弄我！你当我是老头子呢？我告诉你，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钱咱们对半分了，从此不再来往。”

    赵老六冷笑两声：“成啊，但是这个对半分，得算上这宅门，把宅子卖，人半。”

    赵姨娘说：“放你娘的狗屁！宅门是我儿子的，你算个狗屎你也想分？”

    赵老六说：“表妹，这就是你的不对的，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地也算是昱小少爷的干爸爸，总不能你们娘俩吃肉，我在旁边喝粥，再者说，如今这昱家大少爷可是从上海回来了，听说混的还风生水起，他是个什么东西咱们都心知肚明，你不卖这房子，当心到时候鸡飞蛋打。”

    赵姨娘怕的就是这个，她嘴硬了句：“这是他爸爸留给他弟弟的，他才不稀罕。你以为人人都跟你样？他回来这么天了，也没有说过要把老宅要回去……”

    赵老六冷笑：“那是因为大少爷以为姨太太立着贞节牌坊呢，要是大少爷知道姨太太把他父母的灵位都扔了出去，跟管家不干净，别说把您轰出去了，把您游街示众都不好说。我是个下人，贱命条，大不了回乡下老家去让闺女女婿给养老，您呢？您还要不要脸面？要是昱翱少爷知道了，他呢？他还能不能活呢？”

    第66章

    华尔兹很快进入正轨，成为官老爷们夜生活的新去处，偏偏身为大东家的昇爷不爱坐镇压场，有事没事总要去典当行溜达溜达。

    没几天，这适民典当行中，连掌柜带伙计全都知道了昇爷这号人，黎漠本来打算要去趟南京，民国成立之后，北京已经失去政治中心地位，很有头有脸的富户都搬去了南京，他打算把收到的东西从南京放出去批。

    但是昱昇回来，他又迟迟下不去决定，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始终不想离开北京。他本来就是个隐忍被动的性子，加上这辈子，亏都吃在昱昇身上了，如今就有点畏手畏脚。

    昇爷来典当行从不客气，指手画脚颇有点半个老板的意思，如今这人也学会拉拢人心，时不时就要指使阿杰们搬些瓜果梨桃慰劳镖师伙计，自然也不是白送的，典当行的东家向来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他的渠道又，没久华尔兹的进酒价格都跟着减了三分。旁人不知情，还要称赞俩人倒是对金石之交。

    黎漠回来之后直忙着应付昇爷和店里的生意，从天津给沈姨娘们带来的东西也直扔着没空去送，昱琇来了几次说妈妈叫他去家里吃饭。

    这日正好闲来无事，黎漠干脆叫了黄包车，拎着礼物去了沈姨娘住的院子。沈姨娘很喜欢黎漠来，经过这么事情，她对黎漠的信任过昱昇。

    黎漠年过三十还没有娶妻，沈姨娘总觉得跟昱家有关，颇想把女儿嫁给他。之前是觉得高攀不上，如今昱昇回来了，连带着昱琇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了不少，倒是门当户对起来。她这样想着，越发看黎漠顺眼起来，连忙把他让到屋里。

    两人闲聊两句，不免要说到昱昇，沈姨娘感慨道：“啊呀，真是长大了，他刚回来的时候，我还担心呢！如今看，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淘小子出好的，这孩子小时候那么不省心，如今最出息的也是他。他开的那家舞厅你去看过没有？我听琇儿说，里面漂亮的很，连门窗都是金光闪闪的。”

    黎漠笑笑：“是长大了。”

    他抿了口酸梅汤，冰得心里跟着激灵，憋了半天才问句：“他跟您说过了没有？恩，他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沈姨娘说：“当然不走了，还走什么呀，家就安在这里了。了的我也不好问，毕竟我不是他亲妈，说起来总是隔着层，哎……我倒是听说，他这次还带着个女人回来的。”

    黎漠最计较的就是这个，他嗯了声。

    沈姨娘笑道：“哎，男人到了这个年纪也差不该收心了，这是好事，只是我听琇儿说这个女子能说敢笑，头发烫的像个鸡窝，大着肚子还在那舞厅里面抛头露面，若是太太在世定是不肯让他娶这样的女子的，不过现在年轻人都讲究自由婚，随他也成。他也没有带来给我看，我也不好过问，你们两个如今走得近，你也问问他到底娶人家过门了没有……”

    黎漠忍不住说：“他说那不是他太太。”

    沈姨娘说：“哎呀，我就怕是这样，还是找个好日子，把人家姑娘明媒正娶了，总不好人家孩子都生了，还没有个名分，那才是真的罪过。这人啊，活着不就是为了延续香火，生儿育女嘛，黎漠，不是沈姨娘要说你，你也要抓点紧了。”

    黎漠抿了抿嘴，喝干了碗里的酸梅汤。

    路上黎漠心里起起伏伏，他办事向稳妥，看似被动，实则心中有数，面上不动声色而已。如今这招对付昱昇，对方还不知怎样，自己就先扛不住。他感情隐藏的深，路全靠着昱昇生拉硬拽，如今昱昇学会了后退半步，他倒是坐立不安起来。

    如今沈姨娘的番话让他又有点清醒，就算昱昇这些年身边真的没有人又怎么样？他们难道就能顺理成章的搭伙生活么？且不说俩人过去的笔烂账算不清楚，就算推倒重来且两厢情愿，世风日下，容得下他们俩正大光明的在起么？

    黎漠绝不是能做出恩将仇报这种事的人，就算如今昱昇父母都仙逝，家里还有昱愔管着他的，当年她撵他出门，不也是心要他们俩断了念想么。

    思前想后，也没有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