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噤声 作者:偶然记得

    了口气，他抓住昱昇的手，把他搂在怀里，昱昇碰到了瘦子僵硬阴冷的身体，可是他没有躲开，他死死的抓着黎漠的衣服，把脸埋在黎漠的怀里：“哥哥，你别哭了，还有我呢，我跟你永远在起，好不好？”黎漠看着院子里的狼藉，慢慢地闭上眼：“好……”

    第9章

    瘦子死了的事情传开了，大家伙都认为是他英勇的给了洋毛子火筷子，然后被洋毛子打死了，义和拳的个大师兄带着几个人来帮忙把瘦子埋了，他瞧着两个死里逃生的半大小子，挺和气地说：“你们两个跟着我参加义和拳吧！”

    黎漠身子欣长，虽然偏瘦，筋肉却结实硬朗，昱昇本就年幼，又是少爷的皮相，看着倒是个累赘。拳民瞧见了，给大师兄出主意要收了黎漠，把昱昇送走，昱昇听了脸色惨白，死死的拉着黎漠不撒手，黎漠想了想说：“我们俩留在这吧，还得等着我娘呢。”

    义和团的日子也不好过，见黎漠他们不肯跟着，便也顾不上他们的死活，仓促离开了。家中的牲口早就让洋人尽数抢走，只剩下个破落房子，俩人不敢住在屋里，也不敢踏出去步，夜夜躲在地窖里。好在地窖里有些白薯高粱，俩人混合着野草果腹，黎漠尚且能忍，昱昇却是没有这样苦楚过。

    好在天气炎热，在地窖中也能勉强过活着，后来几日，街上的洋人渐渐又少了些，义和团的拳民也不见了踪影，黎漠爬出来几次，看见外面安生了些，才叫昱昇也出来。家中的门被砸开，东西尽数被搬走。只留下了灶台上搬不走的锅，两个人日没有吃熟食，如今生火烧水，热热的蒸气煲地泪水都要并下来。

    许是家中生火被人瞧见，晚上的时分，门口传来些许动静，声比声高亢。黎漠先听见，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狗送上门来，叫醒昱昇，俩人捡了块砖头打算擒了吃肉，谁知道溜出门去看见，哪里有什么野狗，那扔在门口的分明是个婴儿。

    如今生活朝不保夕，扔了亲骨肉的事情也并不新鲜，只是怕是这家人不知晓事，怎么也不扔去个宅门人家，昱昇拉着黎漠俩人围着那婴儿看，那孩子怕是刚刚离开娘胎没久，脸色蜡黄，啼哭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黎漠看着心酸，伸手给抱了起来。

    昱昇跟着黎漠，齐把这苦命的弃儿抱回破屋子，双双不知道怎么办，到底是条人命，又是丢在门口的。黎漠向来心软，嘱咐昱昇把锅里的米汤端来点，昱昇只觉得好玩，生活苦楚之际，有了这个玩物倒是能提起些精神，两个人蹲在炕上，喂小猫般用手指头点了米汤给这婴儿，也该着这孩子命大，磕磕绊绊竟然也活了下来。

    终有日，北京来人了。

    原来，这外面变了天，老佛爷不知道跟洋人签订了什么条约，洋人不在烧杀掠夺，京城的大户们这才回了家，昱思惑家路过天津，留下了两个伙计按照义和拳送来的地址寻找孩子。谁知道天津却不甚太平，两个人只得躲了，等着太平了才出来找孩子。

    黎漠昱昇时常躲了在地窖中，伙计几次找来都扑了空，消息传到山西去，老爷摔了杯子，如今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加叫人放心不下。于是下了死命令，若是找不到少爷，伙计也去自谋生路。伙计吓得魂不附体，往返又找，恰逢这日，黎漠在院子里糊地瓜，有了人气，两个伙计瞧见了希望，上门询问。

    黎漠眼看家里来了生人，立刻戒备地后退几步，伸手便要去抓火筷子，还没动手，屋门被推开来，那昱少爷已经认出家中伙计，从屋里冲出来，两个伙计瞧了半晌，才勉强认出他，顿时眼泪都下来了，那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样子，简直比小乞儿还不如，那昱昇拉住俩人的衣服，哇的声就大哭起来。

    伙计终于找到人，颗心也放下了七八分，对黎漠连连道谢，又掏出盘缠答谢，欲拉着昱昇走人，那黎漠老实惯了，也不肯要钱，直直地看着昱昇，昱昇甩开伙计的手，跑过去拉住黎漠：“要是走，便要带着他起走！”

    伙计面面相觑，个上来劝：“少爷莫要耍脾气，这路还不知道怎么光景，怎么好带着他？”

    另个也拉着小声说：“少爷，这终究是个生人，我们这路为了找你所剩都少了，再带着他，怕是要没钱回去了。”

    黎漠听了，转身回到屋檐下低着头不语。昱昇见了，几步跑回去，在黎漠身边嚷嚷道：“我不管！我便是要同他在块！你们若是不带着他，也不要管我死活！”

    个伙计吓唬他道：“老爷临行交代，你若是不听话，便不带你回去了，你难道要饿死在这儿不成？”

    昱昇吓了哆嗦，他自然是抵死也不愿在这里受苦的，他低头看看黎漠，正巧黎漠也仰头看着他，黎漠看了眼，又低下头，闷声道：“你同他们走罢……”

    昱昇瞧着黎漠欣长的背脊，知道那里为他挡过少次毒打。他攥着拳头，含着眼泪对伙计说：“那便把我丢下吧！反正他不走我也不走。”

    俩个伙计面面相觑，这少爷是怎地性子他们清二楚，若是泛起倔脾气来，当真是谁说也不听。黎漠听见昱昇这样说，心里不免是动，跟着他是死是活都不定，这少爷却敢这样说。当真是把他当成了亲人，黎漠起身子，抓着昱昇的手道：“你先走吧，等我长大些，去京城找你就是……”

    昱昇把个脑袋摇晃的如拨浪鼓般：“若是分开了，以后怕是都见不到了。”他跑到两个伙计身边说：“我爸爸总是讲做人知恩图报，他爸爸为了救我叫洋毛子打死了，若不是他，我早就饿死了。如今你们带着我回去，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若是让我爸爸知道了，怎么样说呢？”

    俩人愣，都没想到昱昇竟然能说出这样番话来，年长那个想了想终是点点头：“少爷重情义，成嘞，这小子看着也有膀子力气，真叫到家中，向来也能帮衬点。那便齐走罢。”

    昱昇这才露出笑模样，他跑回黎漠身边拉住他的手：“他们答应了！这样我们便能齐走了！”黎漠也漾起笑容，他倒不是憧憬富人的生活，只是想着能不跟昱昇分开就是好的。两个人拉着手在院子里高兴的欢呼，两个伙计看他们的模样也摇头苦笑，年轻的那个同昱昇说：“只是少爷，带你们回去虽容易，留不留下我们可做不得主，还要听老爷的。”

    昱昇知道爸爸最喜欢讲义气之人，只自信道：“那你们管不着！”他高兴地跑进屋子又抱出来那个婴儿：“这齐带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