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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道不销魂 作者:李陶风

    寇准在馆驿里自思自忖的唱段,他曾在火车上有感而发的唱过那么几句。都是诏急令道金牌,便被调遣出来,寇准去了大宋都城汴梁,他也来了前朝旧都北平。只是,他暗暗叹口气,人家寇准治了潘洪的罪成了代贤臣万古流芳,可他严天佐呢?是非善恶,他不能说自己是个明白的,但是戏看了这么,忠孝节义他可是信。这个革命党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不是祸国殃民的败类,他甚至都不清楚革命党是干什么的。就因为杜先生小十年前跟当局联合杀过个,如今便也要他杀?杀了就能得杜先生赏识?先不说这十年间国内形势的变化,单说杜先生这几年是怎么琢磨的,他兄弟俩都摸不着头脑。严天佐纵然是不求万古流芳,可也绝不想成为悠悠众口中的小人。

    哥哥有时间查得出来谁是混入青帮的革命党,倒不如花些精力把码头的生意做好。这么乱的世道,还是赚些钱实在些。成为谁的心腹,有高的地位,都不如有日快活日,舒舒服服地生活好。《升官图》也不过就是戏里唱唱而已,况且他们八爷又怎能和八贤王相比。

    胡思乱想间,这出戏完了。休息了十几分钟,《状元媒》开演。

    戏中的柴郡主身段儿风流,唱腔甜润,双眸顾盼生情,看得严天佐那叫个如痴如醉,寻思着若是此生能得此佳偶,真是不枉人间走遭了。待柴郡主忆起那日阵前与杨六郎的相逢时,是小儿女姿态尽显。想那年轻将军英姿勃发,骁勇善战,花枪使得如蛟龙出海……严天佐不禁闭着眼睛随唱腔在脑中描摹,出现的画面却幕幕皆是那个舞枪的人。他猛睁开眼,看台上的正旦抖着水袖娇羞掩面,自己竟不觉间也跟着脸红了。

    ☆、我与他怎交言令人彷徨

    之后接连几日,严天佐都是中午去天桥,看那人舞套枪,丢块便走。下午到处逛逛,看哪个戏园子晚上的戏好就买票,晚上听戏。天天倒是落得个逍遥自在,偶然想起哥哥交代的事情,也尽量不去细琢磨,顾着眼前的乐呵要紧。

    他是不在意,可把曹恩凡弄慌了神。这每天块钱,他是什么意思?曹恩凡自然不是跟钱过不去,可是这大把撒钱必然有问题,就算是想答谢自己,也没必要每天扔了钱就走。谁谢谢别人不得近前说两句客气话啊?前两次,曹恩凡想跟他说话,可那人不给机会,转身走的比谁都快,之后他就有点赌气了,你不说话我也不说。只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算是个头儿?

    章晋平也觉出不对劲儿了,看那人今天又是给了钱就走,没忍住问曹恩凡:“小曹,你定得问问那人,他这是要图咱们点什么呢?”

    “咱们两个穷光蛋,他有什么可图的?”

    章晋平摇摇头说:“这可说不好。要不你说,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曹恩凡收拾着东西,手中停了下来,摇摇头说:“嗨,虎子哥,你别想了,我也不知道。实在是纳闷儿,明儿个问问他就结了。”

    前几次,他和虎子为了分这块钱,还特意去买点东西换成零的。之后既然每天都有,二人干脆今天这个是你的,明天那个是我的,省的去换零钱了。今天这块钱恰好赶上是曹恩凡的,他把这块钱揣进钱袋子放好,心里也想,明天定问个明白。若是他想的还是报恩,就告诉他大的恩情也还完了,该忙什么赶紧去忙什么吧。

    严天佐当天确实有件事要赶紧办,下午就去买了笔纸。到北平也七八天了,之前味地逃避现实自己混玩儿,现在也该给哥哥报个平安了。不过他不想拍电报,太快让他哥知道他在哪,估计很快就会来催他了,于是提起了年没碰过的笔,给他哥哥写了封书信。且他留了个心眼,行文中先详细叙述了北平的风貌和见闻,另外只说还没和通州这边的堂口接上头,要再等些时日,自己切都好,最后并没有留下现住的地址。封好了信,高高兴兴地去邮局寄了。回来路上,手里掂着买邮票找回的零钱,严天佐琢磨着,也该到时候跟那舞枪的露露真身了。只是今天不行,晚上的《龙凤阁》不能耽误。

    次日将近正午时分,秋日高挂,晴朗爽利。曹恩凡照常舞着枪,转身间,眼看到那个身西装的人从人群后面挤到头排,心道声:倒是准时。接着身形拧,招“夜叉探海”松了腕力,红缨枪矫若飞龙,枪尖堪堪擦着那人的帽檐扎去。围观人群大哗,却时谁都没敢动,待到那枪噌啷啷落地,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皆是又惊又惧。脾气好的便散去,脾气差的便破口大骂。章晋平吓得紧忙闪到曹恩凡身前,作揖赔罪,好话说尽。

    严天佐吓得腿软,却因着自己也曾刀光剑影拼杀过,到底留了份从容态度在表面,是以看不出他当下有后怕,仍旧抱着臂,只眄睇了眼那躺在他脚边的红缨枪。

    见险些被抢扎的正主并未起急,旁人也不好过分纠缠,不时便散尽了。章晋平愤懑地埋怨了句:“你也太不小心了!上次扬了人身土,这次倒好,差点把人扎死!我还以为你有准头呢!”

    曹恩凡自是很有准头的,不然稍有谬误,枪尖可就不是擦着帽檐了,至少要废掉那人只眼睛,可偏就不偏不倚地在他帽檐边停下,带得他帽子晃了晃而已。

    “虎子哥,你别担心,今天生意不做也不妨事,这位爷这几天给的早够养活咱俩年了。”话虽是对章晋平说的,曹恩凡却全然没有看他,甚至连头都没偏下,而是直直看着他嘴里的“这位爷”。“你不是让我问问嘛,我现在就去问个清楚。”

    严天佐看眼前这俩卖艺的磨磨唧唧的,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舞枪的人是故意把枪耍脱手,借机挑衅,可是对方却不知,严天佐要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别说这枪没伤着他,就算伤着了,他也是转头就走的脾气。只能说,他这招使得时机正巧,严天佐确实也想正经拜会他了。于是,他扶正帽子,往前走了两步,笑笑说:“这位兄弟,不知道我怎么惹你了,头天见,还为我挺身而出追了毛贼,今天怎么就对我刀兵相向了?”

    曹恩凡头次见他拎着行李,本料定他是外地人,也只那日说过两句话,口音也没注意,现在仔细听来,他说话却是北平口音,只是说不出的怪异,听着拿腔拿调的。曹恩凡想了片刻才觉出他这腔调好像京戏念白,有点好笑。不过,他并未在口音这事儿上纠结,便抱了拳道:“时失手,对不起了。”

    “我看不像时失手,应该是有话跟我说。”严天佐见对方心里也有算计,干脆顺水推舟,只等着对方正中下怀。

    曹恩凡见他明白,便也不遮掩,走过去捡起了自己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