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 作者:楚寒衣青

    咻地冲进了餐厅里，眨眼不见踪迹，只有句话停留半空，徐徐落下：“哈哈，既然之前那位小兄弟可以进去，那我也进去吧，刚好中午人，我没有吃饱，过来再混顿哈。”

    有了这两位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的活动被许路过的人听进了耳朵，接下去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预留给晚上五十个人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

    两位迎宾心头惴惴，赶在所有人做好之后溜回去仔仔细细看了眼，发现这五十人中，有面熟感的客人不过三五个，并没有自己想象的之后，才算松了口气。

    但为了保证这场比赛从头到尾的公平，她们还是将重复三五个人选的事情报告给厨房里的两位厨师，等到自家的易厨和对面那个厨师都表露出无所谓的意思后，才正式开始上菜。

    从中午到晚上，不管是袁辉还是易白棠，都没有换菜单的打算。

    同样的菜色被依次端上桌子。

    新来的客人依旧感慨着袁辉方的菜色精致。

    来自周围大大小小的感叹声交错传入卢森耳朵里，让坐在座位上的人有点不耐烦。

    他嘀咕说：“不就是个醋酿萝卜吗？做得再好看，说得再好听，它也不会从萝卜变成人参啊……”

    就坐在隔壁的胖子噗的声笑。

    卢森转眼看向对方，他对这人印象深刻：“你晚上也来了？”

    胖子笑眯眯“哎”了声。

    卢森问：“中午你为什么会选噪子面？”

    胖子失笑：“这哪有为什么，每盘都很好吃，但噪子面吃着最爽口而已。”

    才怪。

    肯定不止这样。

    卢森瞟了胖子眼，暗想你驴人呢，如果真的像你自己所说的，每盘菜都很好吃的话，你为什么每盘菜都不动筷子，就捧着杯茶在那边慢悠悠地喝？

    突然，胖子眼睛亮：“哎呀，主菜来了！”

    卢森连忙转头，只见来往服务员的托盘之上，终于出现了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碗碗热腾腾汤面！

    红彤彤的汤汁里，白生生的面条如出水芙蓉，酸辣之气随着白雾升腾而起，自鼻腔进入脑海后，冲就冲破了堵塞在身体里的滞涩之气。

    卢森捧着热腾腾的碗，照那热气深深吸了口气，再挑起根扁薄精光的面条，放入嘴中嚼嚼，筋道q弹得像是在吃薄薄的海鲜肉，又配上那酸酸的汤，热辣辣喝下去，瞬之间，从胃到嘴到脑海，全被只温热的大手给抚慰了，说不出的惬意与熨帖。

    口面条和汤下肚，好像肚子里终于有了那么点好东西。

    卢森长长呼出口气，只觉得这下午都扯着脖子在嚷嚷的肚子总算消停了。

    他不忘再朝旁边的胖子看去，就见胖子此时终于不端着茶杯喝茶，改为端着面碗、闭着眼睛，光用鼻子吞云吐雾，仿佛在旧社会的富态老地主，正靠在自家的雕花架子床上吞云吐雾呢！

    卢森有点被雷到。

    虽然噪子面好吃……挺好吃的……非常好吃……好吧，真的奇了怪了的非常特别好吃！但也不用这副让人误会的模样吧？

    或许是卢森的目光太过直白，这时胖子眼睫抖，睁开了眼睛，笑眯眯说：“小兄弟怎么不吃啊？”

    卢森也不知道具体要和胖子聊什么，反正瞎聊，琢磨着就说了：“这面很好吃？”

    胖子点头：“是啊。”

    卢森：“这面是不是和别的菜不太样……”

    胖子摇头：“哪有不样，完全样！这材料还没别的菜稀罕呢，我跟你讲，这碗拿出去卖，成本不超过五块钱，定价不超过十五块钱。”

    卢森反而笑了：“我出三十块，请你起去街上吃这种面，走吧？”

    胖子瞅了卢森两眼，没有立刻回答。他手拿筷子，慢吞吞挑起面条，特别仔细，特别珍惜地夹了夹放进嘴里，喝口汤；又夹了夹放进嘴里，再喝口汤；每口都嚼足足足五十下，兀自感觉清香不散，方才咽下喉咙。

    接着，他满足的喟叹声，说：“这面确实没有什么不样的……但这面是真好吃啊。小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卢森诚实地说出了自己那点都不酷炫的职业：“程序员。”

    胖子笑道：“我是个厨师。这么讲，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你看，你们做程序的，最终是要把成品给顾客，成品的界面做得越漂亮越赏心悦目，顾客越满意，卖出时候的附加价值越大。但顾客拿着这个程序回去最终是为了使用它，界面再漂亮也有看腻的天，只有完美贴合自己需求的那款才被长久使用，是不是？”

    卢森若有所思。

    胖子又说了：“你看旁边的蓝色牡丹碟子，上面样样菜确实非常漂亮，但再漂亮的菜，再精巧的构思，看次两次也就习惯了，只有吃进嘴里的味道，才会被人念念不忘……毕竟这才是道菜肴最根本的用处。这些菜肴就像个美人儿，你可以给她穿上很漂亮的衣服，也可以给她穿上灰扑扑的衣服，但抛开衣服不同，她就是她，她不会真正改变。”

    “而我觉得，”胖子眯着眼睛，护着自己的碗，看着蓝底牡丹盘子，“这个她比那个她美，而且不是美倍两倍，她们是完全不同等的美人，个是西施，个是东施，你能明白吗？”

    卢森什么都明白了！

    他再又次尝过桌子的菜后也有了这样的感觉，就好像饿肚子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是天上美味，但饱着肚子还想吃的那个东西才是真正的天上美味。

    他也跟着感慨了声：“我也不知道中午我怎么会选了别的菜，明明差异这么大……”

    胖子笑：“因为眼睛、脑袋、和胃都会骗人。这顿酒席，样样菜色水准之上，你就会觉得样样都很好吃，至于最好吃的是哪样？瞬间想起的不是最好吃的那盘，而是印象最深刻的那盘。龙虾鲍鱼和清粥小菜比起来，龙虾鲍鱼吃了肯定不吃亏吧？青山入碗和噪子面，前面个让人不明觉厉吧？”

    卢森恍然大悟，他瞬间想起自己推断出来的两位厨师之争，懊恼道：“该死，这样不就让另外个人如意了？”

    他顿时生气起来，简直不明白这家店的主厨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肯在在菜色的摆盘花样上下点功夫！

    这时候那胖子还慢悠悠地笑：“得了，你也不用操心，都说了个是西施个是东施，还怕最终大家不知道怎么选择？”

    “真正的好东西，永远不会被低估——”

    晚上八点，再次唱票时间。

    这回，五十人中前四十的票数由易白棠与袁辉平分。

    等到四十张开始，翻调查表的人念：

    “噪子面。”

    “噪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