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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 作者:道德与观察
似还非。”这声音低沉悦耳,只是蕴着浓浓愁苦。他怔得怔,突然省悟说话的乃是况中流,不由心想况先生的声音倒是年轻,但听他口气,竟是到了这般年纪仍有解不开的心事吗?
他心中感叹,抬头只见日薄西山,恰恰正是山远夕阳低,又见路边有个老婆婆,发已花白,背也佝偻,声音也已嘶哑,却仍为着生计在这路边摆了篮菊花殷勤叫卖,突然间心中阵柔软,停下马车走到那老婆婆面前,柔声问她买几枝菊花。那老婆婆欢喜非常,颤微微地从花篮里捡了几枝极盛的递过去,周子峻手递钱手便去接花。黄色的菊花绚丽鲜研,灿若明霞,花瓣柔嫩,便如少女的肌肤般吹弹可破。
这是他最后感受到的东西。
注:此处节选自明朝女词人贺双卿《望江南》,全文如下:
春不见,寻过野桥西。染梦淡红欺粉蝶,锁愁浓绿骗黄鹂,幽恨莫重提。
人不见,相见是还非?拜月有香空惹袖,惜花无泪可沾衣,山远夕阳低。
本文中乡间姐姐这角色原型即为贺双卿,后文引用亦出自同作者,不复赘述。
十、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车内,双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见他睁眼,高高兴兴地打起车帘冲外喊:“况先生,他醒啦!”旋又放下帘子,笑嘻嘻地爬过来看他。周子峻眨了两下眼睛,想动,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连手指尖也动不了。他转动了下眼珠,看到朵黄菊摆在自己头边。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双双,隐约却已猜到了几分,双双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个老婆婆拿花给你,你立刻就倒下去啦。况先生说那花中有毒,但不怕,有他在,他是神医嘛。”她又指了指他枕边那朵菊花,“有毒的花都扔啦,这朵是没毒的。子峻哥哥,你好些了吗?”
周子峻“嗯”了声,他本有心问那老婆婆怎样了,忍了下,终是没问,只望着枕边那朵菊花出了会儿神,心想这么美的花,却有人忍心借着它来害人。
中途况中流进来看过他次,说是过了今夜就好。时便该投栈,素日皆是周子峻接洽,今日无奈,只得况中流自去。他面容可怖,目光阴冷,掌柜的并小二看着胆战心惊,侍奉得倒比之前几家客栈为殷勤。周子峻看着不免又大大感慨了番欺软怕硬恶人当道的社会习气。
他身上不便,况中流便让他靠坐在床头,双双端了粥来喂他,他虽觉丢脸,却也老老实实地口口都吃了。况中流在旁看着,虽有人皮面具掩饰看不到他面上神情,但周子峻敢赌咒发誓,他定是在面具下头笑破了肚皮。
对话直到双双睡后才开启。
“那种荒郊野外,怎么会有老婆婆孤身出现,你当时便该想到其中必有古怪。”
况中流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周子峻只能垂下目光表示反省。最后他终是忍不住问那老婆婆怎样了,况中流不答,过得会儿方道:“你是听了双双念的那首词,触景生情失了警惕,似你这般个性,怎么走得了江湖。”突又自嘲似地笑了声,道,“但别说你,当时我又何尝不是被那歌辞触动了心事,否则便算你没发现对方身份,我也不该直到她出手才警觉。”他似是直到这时才想起周子峻提的问题,道:“这是你的晦气,却是她的运气。我没杀她。”
他说到这望向桌上插着的那枝菊花出了会儿神——那是双双拿进来的,找小二要了个粗陶瓶子装了水养着,黄花娇艳,在灯光下明亮动人。
周子峻忍不住想,莫不是况先生看到那老婆婆想到了从前的恋人?他说他也被那词触动了心事,唉,他年纪大了,又老窝在那山谷之中不肯出门,如今虽然脾气古怪,但年轻时恐怕并不是这样。听他口气当年恐怕有过段伤心事,所谓黄花堆积、怎生个愁字了得,双双那孩子忒不懂事,实不该把这花拿进来。
正自胡思乱想,突听况中流道:“如今你已与你那张先生分开,但仍有人暗算于你,看来打开始,对方的目标便是在你。”
周子峻道:“但我实在想不到除天杀帮外我还得罪过什么人。便是人家认错了,人家要杀我,我又有什么办法?”说到这突又笑,道:“说来张先生不与我路倒也好,否则我岂不是连累了他。”
况中流用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冷不丁道:“看来你很喜欢他。”
周子峻脸上红,急忙道:“也不是……”又解释道,“张先生是我的雇主,我自是不愿让他身陷危险……”说到后来自己也觉言不由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发了下呆,突又叹了口气,道:“况先生你说得没错。我是很喜欢他。”
况中流道:“那他可知道?”
周子峻道:“不知道。”他怕况中流误解,急忙又加了句,“是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却不是他知不知道。”
况中流哼了声,嘲笑道:“平日里看你伶牙利齿,怎么?真遇到喜欢的人反倒笨嘴拙舌起来了?”
周子峻微笑道:“这便是况先生你不懂了。这恰是遇到喜欢的人才不知道说话呢。”他突又笑着问况中流,“况先生可有过喜欢的人?”
况中流不答,他便又追问道:“她如今怎样?她可知道况先生喜欢她?你俩最后可有在起?”
况中流怔了好会儿,突然冷笑声,道:“怎样?雨落不上天,覆水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你既无心我便休!睡罢!”嗤的声,却是他弹灭了油灯,室内归于黑暗。
况中流既是神医,诊断自然少有出错。周子峻第二日醒来果已恢复如初。他见况中流已不在房内,知他先到车中去了,当下唤起双双收拾。正待要走,却见桌上那枝菊花夜间竟残了大半,落得满桌都是菊瓣,不由大起怜惜之意,摸张帕子将那桌的残瓣包了,出得门去,在院中找了个角落挖了个洞将那枝残菊并花瓣都放进去,双双帮着他捧土埋了,二人方出门去。
这日无事,至得夜间投了店,况中流突道:“我那日看你练剑,起首那套剑法却是不错,你练的还算有模有样。”
周子峻道:“那是我蜀山的入门剑法,我打从练剑便学它,自是练的熟的。”
况中流道:“是吗?横竖无事,你便每日晨晚将它各自练个百遍吧。”
周子峻愣,失声道:“什么?”
况中流却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道:“自今夜起,除却这路剑法之外不可再练其它,你要练也由得你,但百遍之数却不可少。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