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 作者:道德与观察

    我师父是俗家弟子，自然说的是蜀山上头那些师兄师伯们啦。他说咱们不要学着人小气，什么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学了去，你便再是个宝，关起门来抱个三五十年，那明珠也成鱼眼珠啦～所以咱们镖局里的兄弟都是走到哪学到哪，什么都学！我有回在巷子里见到个花子打狗，他那棍子下去，哇噻那是又快又狠又准，直击狗头绝无差池，那潇洒劲！”他说得高兴以剑作棍挥了挥，兴致勃勃地又道，“我立刻便追着那花子求他教我这打狗的棍法。那花子先是不肯，后来经不住我软磨硬泡，终究还是答应了教我，只要我买酒给他喝。可怜我攒了半年的银子，古脑都贡给他了！但那花子也不食言，果然教了我三招打狗棍法，我回去拿兄弟们练手，哈哈，那可真不是盖的！打屁股是打个准！可惜后来我教会了他们，他们便联合起来倒打我了，想想真不划算！”说着摸摸后臀，不胜唏嘘。

    况中流听得啼笑皆非，时不知是该夸他师门见识不流于俗还是该怒他竟拿自己与花子相提并论，然而看他神采飞扬说起师门趣事，不觉触动心事，不待他继续往下说，突然夺过他手中长剑，道：“看好了！”剑光起，赫然正是那招“龙兮归来”！

    周子峻确实是看到了，但他不敢担保自己看清了。他只看到漫天剑光矫若游龙，然而群光归龙，龙腾又潜，欲飞还敛，于那潜敛之中生出无数变化，同样招，在况中流手中使来，竟似全然不同的招。若说此刻剑势为龙，那他适才的剑招哪里是龙，只怕连泥鳅都算不上！时看得如痴如醉呆在当地，连况中流几时走的都不知道了。

    周子峻这夜没有睡好，双双起来的时候看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道：“子峻哥哥，你傻了？”

    周子峻自见过况中流那招“龙兮归来”之后，眼前晃动的尽是飞龙，方从梦中醒来，睁眼只觉天花板上仍是剑气纵横，双双这搅才终于让他回过神来，急忙起床梳洗收拾了上路。路上用心擩摩剑意，双双和他说话也不搭理，双双大不高兴，钻到车里与况中流玩去了。

    至得午后便到了和益县。这是忠州府下的个大县，地处交通要道，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周子峻向人打听那天杀帮总舵所在，前头两人都是听他说天杀帮便变色而逃，最后个周子峻学了乖，问话之前先紧紧抓住那人不放，那人无法，只得指了方位。周子峻松手道了谢，心想这里人谈天杀帮色变，那天杀帮果是此地霸，也亏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祸色，给自己起这名字。时到了地方，果见屋舍威严，个小小的乡下霸王，总舵却俨然有官衙的派头，两只石头狮子威风凛凛地立在门前，冲着外人张牙舞爪。

    周子峻下了车，立刻便有两个灰衣大汉靠了过来。人道：“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另人道：“有屁快放，没事快滚！”周子峻微微笑，也不作色，道：“敢问两位大哥，此地可是天杀帮总舵？”那二人见他年纪虽轻，然而气度从容，不卑不亢，再看他拉车的那匹马神骏非凡，显非寻常人家所有，时倒拿不准他来路，都在心里嘀咕莫非人不可貌相这少年竟是哪家名门之后？二人对望眼，左边那人便道：“是又如何？你有什么事吗？”他怕这少年有什么后台，说话时的口气已客气了不少。

    周子峻道：“也没什么要事，只是我与贵帮前日有些误会，有位朋友恐被贵帮请来做客，不知二位可否通报声，让在下进去找找。”他说得客气，找找云云，那自然便是要搜了。那两名汉子如何不懂，当下齐变了脸色，人喝道：“好啊！找人找到我天杀帮来了！”另个接道：“敢来此地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人大手张，便朝周子峻抓来！周子峻还未动手，只听嗤嗤两声，两枚石子飞到，二人哼也没哼声应声而倒，却是况中流不耐烦他这般罗嗦直接出手。

    那二人倒，四下顿时闹嚷嚷地冲出数人，只听嗤嗤之声不断，片刻间来人尽皆倒地。况中流携了双双下车，道：“走罢。”周子峻先是骇异，随后失笑，心道这位前辈性子好急。

    三人径入内，稍有人来，况中流看也不看弹指便是人倒地。周子峻见他这凌空点穴的手法炉火纯青，心中大为佩服，心想不知何时自己也能练成这般功夫便好了。

    穿过前院前方便是大堂，还未近前，只听个声音道：“那人确是我帮中之人不假，但他因何会惹上黄泉谷，胡某却实在不知。另两名死者与我帮是全无瓜葛，宋大侠再怎么问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周子峻听得“黄泉谷”三字不由怔，转头去看况中流，然而眼前空空如也，他与双双不知何时皆已不见了人影，正诧异间，只听另个声音道：“黄泉谷十三年未涉江湖，今日却有三个人身中‘碧云天’而死，恰又是死在同条道上，其中人恰又是贵帮子弟，是以在下夫妇才来向胡帮主请教声，还请胡帮主不要见怪。”

    周子峻心中动，心道这声音好熟，念未了，大堂已在近前。只见厅中坐了四人，正中是个高大的锦衣汉子，目光如鹰，生的十分精悍。左下人五官与他相似，只左颊上有道刀疤，想有血缘之亲。右首椅子上却坐了男女，男的儒雅，女的英气，正是前日在小盘山中曾向他问话的那对夫妻！

    八、

    那四人见他走近都是怔，那面有刀疤的汉子先跳了起来，指着周子峻喝道：“好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心想这少年来到此地竟无人前来通报，大是不对，心下惊疑不定，声音虽大，却已有些色厉内荏。

    况中流虽没了踪影，周子峻却也胆大不怕，当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冲正中坐着那汉子抱拳，道：“这位大爷生得穷凶极恶仪表非凡，看便非好人，看来便是这天杀帮的帮主了？”

    那大汉正是天杀帮帮主胡大通，那面有刀疤的汉子是他弟弟胡大能，周子峻这形容又褒又贬半酸不甜，右首坐着的那对男女都是不禁莞尔。那胡大能是个莽汉，听他这话说得不对便要动手，胡大通却有几分城府，见这少年来的蹊跷，冲弟弟使个眼色，假作没听出他话中讽刺之意，道：“在下正是胡大通。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周子峻道：“少侠不敢当。在下无名小卒，贱名不足挂齿。今日来到贵帮，不为别的，只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胡帮主通融。”

    胡大通道：“不敢。不知少侠有何事要胡某帮忙？”

    周子峻道：“也不是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