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作者:顾盼若睐

    碗端出来，餐桌上像盛开了朵朵花儿，美得令人心动。

    音响里放出悠扬的钢琴曲，餐桌侧花瓶里插了枝梅花，离餐厅不远的客厅大吊灯摁熄，只留了餐厅的南瓜罩灯，周围片漆黑，独处明亮，朦朦胧胧的光晕向四周渲染，家居也布置出西餐厅如诗如画的梦幻。

    女人都爱浪漫，温雅丽陶醉地说：“吃餐这样的饭，我年轻了二十岁。”

    陆越陵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妈，以后我们毕业了回家来住，苏靖远天天晚上这样弄，你岂不是要变成婴儿。”

    “轻点，汤都洒出来了。”苏靖远瞪他。

    “是，老婆大人。”陆越陵脱口说。

    湿滑的凉意钻进苏靖远的血液，惊恐像藤蔓般缠绞住心肺，苏靖远僵，拿汤勺的手微微颤抖，不敢抬头，不敢望温雅丽和陆达庚。

    “什么时候学的油嘴滑舌没个正经的，小远能这样开玩笑吗？”温雅丽嗔道。

    ——我没有开玩笑。

    陆越陵扬起脖子想说，苏靖远脚在桌子底下朝他狠狠踹去，拧着眉悄悄盯他。

    为什么不能说，他们明明就是小两口，陆越陵委屈不已。

    这会儿已没有刚看碟片看到两个男孩在起的不适，迫切地想大声宣扬，告诉所有人他和苏靖远是情侣。

    下午虽然被打断了，可是已经进去了，苏靖远是他的人了。

    他固执地觉得，只有公开了，才是对苏靖远负责，才是个顶天立地男人该做的事。

    门铃声解救了苏靖远。

    苏靖远长吁出口气，接着脸色微变，和陆达庚交换了个眼色。

    “不可能还来吧？”温雅丽也感觉到不安。

    “来就来呗，我又没犯法。”陆越陵啪下搁了碗筷，摁亮了客厅的吊灯后快步走去开门。

    “你来干什么？”

    苏靖远听到他磨着牙的说话，心口高悬的石头落地。

    陆越陵对谁都热情有加，让他绷着脸说话的，这么年只见过个，而且是快过年的时候来陆家，这个人不用猜也知是谁，肯定是他妈秦苓。

    温雅丽陆达庚对视了眼，也猜到了，两人眼底均是闪过不悦。

    “孩子那么小的时候那么狠心扔了就走，现在孩子大了，倒要来扮慈母了。”温雅丽小声嘀咕。

    养父母和亲生父母之间，历来是对立的。

    苏靖远不想见秦苓，秦苓在他六岁时离家出走，那时候他还在懵懂中，不记得少事，陆达庚和温雅丽在最绝望最彷徨时给予他家庭的温暖和父母的慈爱，两者在他心中的份量很清楚，连衡量都不用。

    “叔，姨，我坐车天有些累了，我回房间休息。”他说，抬步上楼。

    楼梯侧对着大门，上楼梯时，苏靖远往大门看了眼，抬起的脚步忽而顿住。

    秦苓不是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有个妙龄女孩。

    女孩看起来娇俏灵动，件白色羊绒连身裙，连衣裙外面罩着件短款羽绒服，双圆头小皮鞋，腿很细，脚很小。

    苏靖远愣愣从脚往上看，那女孩的脸上定定看了近十秒。

    过去许年，婴儿肥微有消退，圆圆的脸形却没变，眉眼褪了学生时代的青涩，添了端庄秀气，变化很大，却不折不扣是程雯。

    “程雯……”苏靖远喊，身体微微发颤。

    从楼梯口到大门，短短的十几步，每步迈出去沉沉如千钧重石压着。

    “她是程雯？”陆越陵傻傻问，看程雯，喜上眉梢，“程雯你太不够意思了，说转学就转学，连消息都没给我们留个。

    也只是瞬间，在看到苏靖远红着眼眶，专注地看着程雯步步走来，像跋涉过千山万水走向爱人时，他的脸随即变得很难看。

    陆越陵突然想起来，苏靖远喜欢过程雯。

    也许直喜欢，从没停止过。

    那我算什么？替代品吗？

    他抓着门把手，苏靖远来到门边了，他定定地动不动，不让门里的人出去，也不让门外的人进来。

    温雅丽和陆达庚在苏靖远那声呼喊后齐走过来。

    看到程雯，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狼外婆捉不到小羊，就带了诱饵前来。

    虽然恨不能拿扫把把秦苓和程雯扫到千里之外，教养使然，温雅丽还是笑了笑说：“越陵，让开，请客人进来。”

    “不让。”陆越陵梗着脖子，额头青筋暴凸，大声吼道：“苏靖远不是东西，不是你们想扔就扔，想捡回了就能捡回的。”

    “小远长大了，咱们说了不算。”秦苓笑道。

    陆越陵感受到浓浓的胸有成竹的挑战。

    上次，秦苓可是灰溜溜离开的，这么得意，因为她手里有程雯这块王牌么？

    秦苓的笑容刺目扎眼，旁的程雯身素白也很妖娆，陆越陵扭头看苏靖远，苏靖远眼眶濡湿，定定地看着程雯，看都没看他眼。

    北风吹过，带来阵刺骨寒意，才刚闭着门吃饭，身上只有件薄羊绒衫，陆越陵抖了抖，皮肤战栗，心脏也跟着抽搐。

    苏靖远掰陆越陵的手，想出门去。

    “苏靖远，你敢出这个门，咱们就玩儿完，你以后……以后别想再踏进陆家大门。”陆越陵嘶声喊，喉咙烟熏火燎过似沙哑粗嘎，巨大的恐惧使得尾音颤抖破碎，大厅的灯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他的眉眼有些模糊，脸庞轮廓加刚硬。

    嘶喊声像炸弹爆炸，炸得人头晕目眩。

    众人齐呆滞，那瞬间，呼吸都停止了，绣花针落到地上也能听到声响。

    苏靖远于迷懵中回神，视线从程雯脸上转移望向陆越陵脸上，他们隔着步之遥，陆越陵紧抿着唇，用充满仇恨且无比受伤的眼神狠狠瞪他。

    陆越陵在吃醋！

    眼前模糊不清，胸口发热，心念转了转，苏靖远低低笑了声，说：“有你这么对客人的吗？你不招待客人，还不让我们请客人进屋里坐会？程雯好歹是咱们的同学，难道高海洋来了你也不给进屋？”

    “她只是跟高海洋样的同学吗？”陆越陵抓着门把，挣扎着委委屈屈不愿松开。

    泪腺不发达，不然，估计大气不接下气哭开了。

    “难道不是？”苏靖远反问，再说下去，陆越陵不知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抓住陆越陵的胳膊往里带，“穿这么少不冷吗？咱们先上楼加件衣服。”

    面冲程雯微微点头，对陆达庚说：“叔，帮我招待程雯。”

    那么年没见面，程雯是否切安好，实在牵挂的很。

    沉压在心头的往事，没有在岁月和现实的磨砺下消减了尖锐的伤害，说出来，跟撕开道血口子般，苏靖远低低说起，那个夏日的午后突如其来的变故。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