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水上 作者:生于九月

    架上的围裙，才要动手系上，握着围裙的手却蓦然顿，怔怔地垂眸看着手中的围裙，医院里与方束楚相遇的情景又次在脑海中浮现。

    方束楚身穿套剪裁合宜的浅棕色西式正装，外面是件黑色的长款风衣，朗眉星目，除却眼角眉梢间隐隐透着的几分稳重内敛，眉目依旧，仿若初见。

    方束楚眉目冷峻，步伐稳健，穿廊而过的寒风扬起他的衣角，仿佛在他的衣上也染上了几分的冷意。

    席泛景目光动不动地凝注着他，长廊空寂，方束楚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声声仿佛在席泛景的心上走过，他置于白袍口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方束楚在席泛景的面前定，席泛景看着他，耳边仿佛可以听见自己愈渐急促的心跳声。他启唇欲语，方束楚却蓦然转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席泛景的心顿时沉，然后他听到方束楚严厉却含着几分关切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不是说伤的不重吗？那手臂上的是什么？头上的这又是什么？”

    席泛景怔怔地立在原地，心却仿佛浸没在潭寒冰之中，冰冷地令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周杭声音怯怯地回道：“对不起，方检察官，我把事情弄糟了。。。”

    方束楚淡淡说道：“不怪你，袁望还在急救室？”

    周杭垂下头，低低回道：“嗯。。。”

    方束楚未再说话，周杭眼角余光突然瞥到在旁的席泛景，蓦然醒悟道：“啊，方检察官，忘了给你介绍席医生了！”

    周杭走到席泛景身边，含笑对方束楚介绍道：“方检察官，这是席医生，就是他帮我处理我的伤的，又是陪着我等在外面，又是安慰我的。。。真的是给席医生添了很麻烦。”说到后面，周杭不好意思地看向席泛景。

    席泛景强自定了定心神，然后垂眸转过身面对着方束楚，周杭说道：“席医生，这是我们检察院最厉害的检察官，方束楚方检察官，现在也是我上级。”

    长廊里灯光苍白，宽厚的手掌蓦然出现在眼前，席泛景心中颤，未及抬眸，却听得方束楚声音淡漠地说道：“你好，我是方束楚。”

    你好，我是方束楚。。。

    满心的痛楚蔓延，席泛景缓缓抬眸看向方束楚。

    方束楚眉间冷漠仿若冬日飘雪，席泛景左手指尖在手心握得生疼，右手却强抑颤抖地伸手与他相握。

    “你。。。”方束楚指尖寒意直渗入心底，席泛景言语微顿，旋即唇边艰难地扯出丝微笑，“你好，我是席泛景。”

    严信眉头紧蹙地放下碗，毫不留情地说道：“不好吃！”

    席泛景愣，低眉又尝了几口面，分明是与平常样的味道。他不解地抬眸，问道：“不是和平常样吗？哪里不样？”

    “不知道！”严信蹙着眉起身来，语气中颇有几分的孩子气，“反正不样！”

    委屈地看了眼席泛景，严信不高兴地转身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席泛景怔怔地看着严信的背影走进房间，良久，他回眸低首，安静而缓慢地继续吃着碗中早已经冷透的面条。

    舌尖凉意蔓延，席泛景动不动地默然坐在饭桌旁，许久，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终是轻轻将其放在了桌上。

    室内的灯光透过玻璃窗照入如墨夜色中，映照出窗外雪花纷飞，纯白无暇。席泛景抬眸，眼角微微泛红，严信说的对，是，是不样。

    方束楚木然地开门，脱鞋，开灯。

    抬眸，是室的冷清空寂。

    垂下眼眸，方束楚换上温暖舒适的家居鞋缓步走到客厅，有气无力地将自己往沙发上扔，然后仰首看着天花板，动不动。

    时隔七年，席泛景身白衣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褪去了当年青涩稚气的容颜，如往昔干净澄澈的眼眸，方束楚看着他，突然之间明白，自己那么年的逃避，从来都不是忘记。

    少次午夜梦回，方束楚刻意模糊他梦中的容颜，可是，他早已刻入心底的音容笑貌，又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明亮的灯光晃得方束楚眼睛生疼，他微微侧首，窗外夜色沉沉，不知什么时候竟又飘起了雪。那年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方束楚心中痛，不禁缓缓闭上了双眸。

    方束楚回到a市的时候，八月盛夏的夜空没有点星子，只弯下弦月低悬，泛着微弱的清光。

    将玻璃窗推开，夹带着几丝凉意的晚风瞬即吹入房中，方束楚握着手机在窗前，听着耳边平静无波的女声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句话，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绪比在b市时越加强烈。

    半个月来，每次方束楚拨打席泛景的手机号码，得到的无不例外都是同个回答——“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您稍后再拨”。不论少次，却没有任何不同。

    窗外如墨浓稠的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方束楚轻轻放下手臂，默然立于窗前，低眉沉思。许久，他边转身，边在手机里找出谢乔阳的号码，手指轻滑，然后重新将手机靠在耳边。

    手机另端周杰伦的曲子已近尾声，谢乔阳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几分的怒气方传入方束楚的耳中：“喂？”

    方束楚淡淡说道：“乔阳，是我，束楚。”

    “哦，你回来了。。。”

    谢乔阳的声音敷衍而随意，方束楚心中轻叹，才要出声，便听得手机另端突然传来阵窸窣翻动的响声，然后他听到谢乔阳因吃惊而拉高的声音重复道：“束楚，你回来了？”

    方束楚疲累地靠坐在床上，云淡风轻地回答：“嗯。”

    谢乔阳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束楚淡淡说道：“刚刚。”

    “那你怎么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给我打电话？”谢乔阳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不满地抱怨道。

    方束楚闭上双眸，淡淡说道：“我有事情想问你。”

    谢乔阳安静了半晌，回道：“你说。”

    方束楚以手扶额，语声中含着几分无奈与担忧，道：“我最近联系不上泛景，你最近有和他联系吗？”

    沉默蔓延，许久，谢乔阳低声回道：“泛景回c市了。。。”

    夜风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身上，方束楚睁开眼睛，墨色的浮云遮蔽住了那弦冷月，夜空黑沉沉的片。

    谢乔阳顿了顿，许久方迟疑地说道：“我今天去学校拿通知书，张谨说。。。泛景去了z大。。。”

    q大z大，北南。

    夜风阵阵地从窗外吹入，窗前垂落的布帘被疾风吹得飞扬起来，扑打在窗棂上呼呼乱响。

    方束楚全身都泛着冷意，眸光直直地落在吹得纷乱的窗帘上，心上仿佛是被什么压着，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