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 作者:淮上

    要是你做的，都很好。”

    顾远内心仿佛被酸热的暖流浸满了，连最柔软的地方都紧紧蜷缩起来。

    他用力把方谨从躺椅上抱起来，几步走到沙发边坐下，让他整个人倚靠在自己怀里。方谨抬头亲吻顾远的嘴唇，两人毫无间隙地紧贴在起，连气息都彼此缭绕，缠绵悱恻。

    “对了……”顾远抵了抵方谨的额头，含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办个婚礼吧。”

    “——婚礼？”

    “嗯哼。就你跟我，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在海滩上办个仪式，也不用复杂，然后叫厨师做几个菜，晚上大家起加餐。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也行啊，”方谨犹豫道：“你怎么好好想起来这个？”

    顾远说：“我想拍几张照片，我们还没好好留影过呢。”

    ——他们确实没有。

    再回头看，他们之间连张稍微像样点的合照都没留下过。

    方谨眼底微微闪动，片刻后对顾远点头笑说：“好。”

    ·

    方谨以为顾远只是简单走个过场，主要还是拍照，但紧接着发现顾远竟然完全行动起来了。

    他海运了批特制细沙来铺在海滩上，别墅门口直径公里的沙滩雪白透明；然后他弄来各种装饰、红毯和铁架，飞机空运了批新鲜玫瑰，开始自己动手搭建婚礼上的花门。

    玫瑰扎手，这项工作点也不轻省。顾远光着膀子戴着手套，坐在沙滩上把环环已经扎好的玫瑰花缠绕捆绑在乳白色花艺铁架上，好不容易才形成个圆形拱门的轮廓；方谨心疼他，跑出去给他送冰水喝，非要叫保镖去帮忙，顾远却怎么都不干。

    他做了整整下午，立在红毯尽头的拱门上终于缠满了碧绿的花叶和鲜烈的玫瑰。然后他用小车把所有装饰用的花树、彩灯和装饰拉来，踩着梯子爬上爬下，在红毯两侧分别搭建起了座绚烂瑰丽的花墙。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布置完毕，海滩上已经夜幕初降了。远方潮声起伏，满天星光洒在雪白的沙滩上，花树彩灯焕发出梦幻般的光晕；顾远在玫瑰花门下，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抄起水瓶饮而尽。

    然后他去休息冲澡，出来的时候身深黑高定礼服，雪白的衬衣上打着领结，身姿挺拔，风度翩翩，犹如中世纪英俊、高贵又强大的骑士。

    方谨则有些好奇和局促地在沙滩上。

    他换了身白色西装，显得头发格外黑，肤色格外柔和，眼底荡漾着漫天星河璀璨温柔的光；听到脚步声时他回过头，目光深深映进顾远眼底，刹那间顾远恍惚觉得灵魂都震颤了下。

    “真漂亮……”方谨轻轻道。

    顾远笑起来，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管家在不远处摄像，看着顾远和方谨，就这么手拉着手走上红毯，步步穿过流光溢彩梦幻般的长廊。

    他们步个脚印，步伐是那么缓慢、稳健而认真；夜风从大海尽头拂来，吹动他们的头发和衣领，从他们交握的双手中穿梭而过，但那紧紧相扣在起的手指却不动摇分毫。

    仿佛从最开始，就是紧紧拉在起的。

    经过心动、相恋、亲吻和泪水，经过鲜血、仇恨、阴谋和离散。

    三十年恩怨随潮水退去，永远湮没在无尽的时光里。

    他们走到红毯尽头，双双在花门下，面对眼前的高脚圆台。

    那上面赫然平摊着两本结婚证。

    方谨有点意外，伸手摸摸证件红色的外皮，仔细感觉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问：“真的？”

    “真的，只是没公章。”顾远说：“迟秋托人帮我搞来的，用来抵消卡债——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方谨笑起来，凑过去吻了吻顾远的唇角。

    结婚证上姓名号码俱全，照片的地方却是空的，用水彩笔画了两个人的头像，个神情高傲五官英俊的很清楚是顾远，还有个微微笑着，略微低头，似乎有点难为情的是方谨。

    顾远用苛刻的眼神打量许久，才评价：“把我画丑了。”

    方谨说：“很好看呀。”

    “画你是很好看，画我怎么这么丑。你看这腮帮都歪了，眼睛也没这么小，还有我的鼻子明明那样挺……迟秋故意丑化我，我就知道她不肯好好画！”

    方谨却拿着大头像，目光在顾远脸上来回比较半晌，顿时就笑场了：“但是真的很好看啊！”

    顾远还是叨逼叨，非常不满又无可奈何，只得从胸前口袋里摸出金笔来，在结婚证上原本应该加盖公章的地方潇洒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他把笔往方谨手里塞，严肃道：“别笑了！轮到你了！”

    方谨只得边笑边签字，签完后在两个人的大头像中间画了个胖嘟嘟的心。

    顾远立刻把自己的证件塞过来：“我也要心。”

    方谨给他的结婚证上也画了个心，转眼顾远就趁这个机会把他那本结婚证抢走了，若无其事地塞进自己口袋里，努着嘴示意：“你拿那本。”

    “这本是你的啊。”

    “我拿你的，你拿我的。”

    “为什么？”

    “省得你拿证跑去离婚。”

    方谨无奈，只得收起顾远那本结婚证，下秒被顾远抓过来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就像是野兽捕食，唇舌火热纠缠舔舐，连牙齿刮到舌尖的轻微疼痛都被忽略了。方谨只觉得肺里空气越来越少，眼前阵阵发黑，连意识都迷糊起来；他自虐般闭住呼吸沉浸在那抵死缠绵中，直到快要坠入眩晕前瞬间才被放开，清冷潮湿的空气瞬间急速涌进气管。

    “咳咳！咳咳咳……”方谨满面通红狼狈不堪，扶着膝盖呛咳不停，顾远则大笑着把他扶了起来。

    “还摄着像呢！你这个——”方谨正想找个词来谴责下这种恶劣行径，就只听顾远俯在他耳边，带着笑意轻轻道：“——看，流星。”

    方谨喘息着回头看，只见海面上的夜幕中，果然道明亮的星痕正划过长空，拖着长长的尾光向海平线急速坠去。

    紧接着又是道，两道，同时好几颗流星在黑天鹅绒般的夜空中划过，映亮了遥远的天穹。

    “别傻着，快许愿！”顾远拉着方谨的手兴高采烈说：“快点，流星过去就不灵了！”

    方谨怔怔望着满天星河，蓦然张口又闭上。再次开口时他才发出极其低微的声音：“我希望……”

    ——我希望我死后，顾远还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