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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处 作者:淮上

    坐着,仿佛十分沉默又温顺;他头发还是很黑,然而顾远的手指轻轻穿过发丝,不论再怎么小心,都梳下把落发。

    顾远向镜子里瞅了眼,想不引人注意地把落发扔掉,但方谨突然道:“没关系的……治疗时就是会掉。”

    “直这样吗?”

    “嗯。”

    “……疼么?”

    “不疼,就是偶尔有点难受。”

    顾远沉默着去冲手,方谨在他身后说:“个疗程开始后就会掉,疗程间隙中又会长出来,不过新长的头发都会非常黑……所以看着还好,就是掉头发的时候看着心里很闷。”

    “那是你个人的原因,以后我陪着你就好了。”

    顾远擦干手,转身小心地捋了捋方谨吹干后格外柔黑的头发,结果刚动作,便有发丝悠悠飘落下来,他动作不由顿。

    “……但我不想让你陪啊,”方谨轻声说,眼底有点难过:“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些,反正最后也要个人上路的……”

    顾远半跪在浴室地上,拉着他的手,认真道:“只要你活下来,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方谨扯了扯嘴角,但应该是个笑容,但在那毫无血色的唇间只满溢出苦涩和苍凉。

    ·

    方谨精神不好,很早就睡了。入夜后顾远倚在他身边静静看了他很久,时钟渐渐走完圈又圈,感觉却像是只过了短暂的几分钟。

    最后的贪婪,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像哄小孩睡觉样遍遍拍抚方谨,很久后才渐渐迷糊过去。

    然而很快,在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感到身侧有响动。虽然那动静非常轻微,但长久以来浸透于骨血中的本能让他立刻清醒,睁开眼睛向边上看。

    ——是方谨。

    方谨小心搬开顾远环抱着他的手臂,然后在床上呆呆坐了会儿,黑暗中只隐约听他短促的呼吸。

    他要做什么?

    不知为何顾远内心突然产生了种模糊而不安的感觉,下秒方谨又俯下身,顾远立刻闭上眼睛装睡,只觉得自己嘴唇被吻了下。

    ——那是个并没有深入,却非常久的,像是贪恋般的亲吻。

    顾远的心脏咚咚跳了起来,片刻后他感觉到方谨的气息远去,紧接着他翻身下床,穿好拖鞋,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

    这是要去干什么?

    其实晚上出去是可以有很种解释的,突然口渴想要喝水,睡不着去客厅坐坐,不论哪种都非常普通。然而不知为何顾远心中强烈的惊悸就是挥之不去,他保持睡姿不动,大概等了半分钟,猝然起身跟出了卧室。

    走廊空无人,静悄悄的,大厅传来哗啦声推拉门被打开的声响。顾远躲在楼梯间透过扶手往下看,正看到方谨披着睡衣,连个外套都没穿,脱了鞋光脚向外走去。

    “……”

    顾远压抑住呼吸,轻手轻脚下楼,穿过客厅出了门。

    推拉门外就是深夜静谧的花园,喷泉淙淙流淌,月光下海潮正从不远处传来。前院铁门钥匙就挂在灯下,方谨已经拿它开了门,正把钥匙挂回原处,然后径直向沙滩的方向走去。

    这栋海边别墅造得离海岸线相当近,走路过去根本用不了两分钟。顾远只见方谨的脚步在月光下磕磕绊绊,有几次差点因为踩到沙滩上的碎贝壳而摔倒,但动作却没有迟疑,直走到涨潮的浅水中才停下脚步。

    他直直在那里,面对着广袤的大海,潮水正从天边呼啸着向沙滩涌来。

    顾远内心被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可怕预感攫紧了。他在方谨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死死咬紧牙关,凭借这个动作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海面夜风寒冷,仿佛从人骨头缝里发出呼啸的哨声。顾远踩在水里,整个身体完全僵冷透了,不知道过了久,才突然看见不远处方谨的身影略微动。

    ——他本来的位置上海水已经淹到了小腿。

    而现在他蹚着水,又往前迈了步。

    第63章 远方海潮自暗夜中奔涌而至,于无人声处,见证了这场婚礼

    他这是要……

    这是……

    刹那间顾远意识片空白,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动自发做出了反应,拔脚就向前冲去!

    十几米距离开外,方谨摇摇晃晃往深水里走了两步,突然又住了。

    就在这时又波潮水涌来,顾远的步伐被水冲得缓了缓;在这几秒钟间隙内,只见方谨突然被冷水激清醒了些似的,向后又退了半步。

    潮水刷然漫上,方谨扑通下滑倒,紧接着被退潮卷着向深水滑去!

    顾远在水花四溅中冲上前,几乎是纵身而下,双手死死抓住了他。昏暗中方谨愕然回头,顾远句话都来不及说,在及腰深的海水中奋力把方谨往回拖,挣扎间两人都喝了好几口水,甚至脚底都不知道踩了少树枝碎贝壳。

    “呼……呼……”顾远大口喘息,终于把方谨湿漉漉拽回沙滩上,把重重将他推倒在地。

    “你想干什么?!”

    “……顾远……”

    “你想干什么?!”顾远变了调的厉吼在海滩上传出老远:“你他妈想干什么,你说!你说啊!你他妈到底是想干什么!你倒是敢!你敢啊?!”

    他像头发怒的狼样逼在方谨面前,月光下方谨满身是水,嘴唇乌青,说话时冻得瑟瑟发抖:“对……对不起,对不起顾远……”

    “我要不是怕打死你,我现在就把你往死里打了。”顾远指着他,字顿道:“你他妈不是个东西,方谨你简直不是个东西,我真想扒出你心看看是不是黑的……”

    方谨剧烈颤抖,竭力把自己蜷缩成团。他全身睡衣都因为湿透而紧紧贴在身上,光裸雪白的脚上沾满了沙砾;因为头发不断往下滴水,顺着额头流到眼睛和脸颊,他便不断抬手去擦,甚至连触碰到伤口都顾不得了。

    顾远突然停下痛骂,粗暴地把他手抓住扔开,然后伸手在他脸上重重擦了几把,特意绕开了伤痕范围。

    “对不起顾远,你听我说,我不是想……往里面……我只是时……”

    哪怕他身体情况没那么坏,哪怕只是稍微好点点,顾远都恨不得扬手狠狠给他巴掌:“你他妈的给我闭上这张嘴!我真是作了什么孽才这么喜欢你,你就搞死我吧,咱俩起跳下去死了吧,你他妈的——”

    他声音突然停。

    方谨满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