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 作者:淮上

    ”

    方谨心脏如同被重重击，大脑完全空白。

    顾远起身说：“在你考虑清楚之前我不会回来的。”说着转身走到玄关，从衣架上拿起外套和车钥匙，打开门，在方谨苍白的目光中重重摔门走了。

    ·

    从那之后整整星期，顾远果然没回来。

    他不仅没回家，连在公司都失踪了。开始方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听秘书说顾总在电信集团那边的投资有个大项目，这几天应该都在另家公司办公室里，远洋航业的所有事务都远程通过邮件处理。

    他似乎是全方位拒绝见到方谨，连电话都拒接，每次都直接转到语音信箱，好像连方谨的声音都不想听了。

    有天晚上方谨流了很鼻血，他用冷水浸透毛巾捂着鼻腔，鲜血却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出来，甚至有些反呛进口腔来不及吞咽，咳得毛巾都是星星点点的血沫。他坐在黑暗的卧室里剧烈呛咳，那刻突然特别想见顾远，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然而他遍遍拨打顾远的电话，却遍遍被转到语音信箱，机械电子声在浓墨般的夜色中回荡扭曲，就像个讽刺的笑话。

    最终他甚至升起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想答应顾远说我接受戒指，我愿意陪你起白头到老。我愿意不论贫穷、富裕、健康或疾病，都跟你不离不弃的走下去；我愿意对你忠诚且心意，彼此坦诚，毫无隐瞒。

    只要你见我面。

    回来再让我见面。

    然而他拿着手机，只叫了声顾远的名字，就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手机那边电流声刷刷作响，在静寂的深夜中冰冷而清晰。

    很久后他颤抖着手指挂断了电话。

    ·

    同时刻，顾远在酒店落地窗前，再次打开了语音信箱。

    他以为这次会像这两天以来的无数次样是短暂的沉寂，然后挂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音频却长达六十秒。

    顾远连刻都没耽误，立刻按下了播放键。几秒钟安静之后手机对面响起了方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顾远……”

    不知为何顾远觉得那声音非常喑哑模糊，像是从遥远地底传来的呼救般，让人心脏都揪成团。

    他骤然伸手抓住窗台，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

    方谨会说什么呢？

    拖延哀求避而不谈，还是再次拒绝，亦或是干脆分手？

    ……或者终于在漫长的拉锯中选择了妥协，带着哭腔求他回来？

    不，他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愿意的。他肯定会再次顾左右而言他，企图保持这轻薄又脆弱的现状，坚决不愿对他许下任何共度生的承诺……

    在音频信息秒秒流逝中，顾远自虐般不断用最残忍的设想来折磨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避免那些设想真的实现。但与此同时，他内心深处却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丝隐秘而热切的渴望：或许就有那么半分可能性方谨想通了？这些天来他肯定也不好受，他的表现明明就是还喜欢我的……

    然而进度条点点拉到最后，手机里再没传出任何声音。

    顾远难以相信，第反应肯定是手机扩音器坏了，重新拉回去又放了遍。

    ——还是静寂无声。

    除了开头那声哽咽的“顾远”，就只有模糊的呼吸声直延续到最后。

    哐当声巨响，顾远转身把手机重重砸到床上，继而拳狠狠砸在窗台上！

    从希望到失望巨大的落差让他全身血液涌上头顶，因为流速过快眼前甚至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这种极度疯狂不正常的状态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才渐渐退去，顾远粗重喘息着，将后背紧紧抵住墙。

    为什么？！

    遍遍耍我有意思吗？！

    顾远内心刹那间涌起股暴戾的冲动，他想冲回家对方谨说既然你不想和我在起，那我们就分手吧，然后看他难以置信又痛苦万状的脸；或者把方谨推出去扔在大街上，然后自己转身走掉，任凭他在身后带着哭腔喊自己的名字，怎么追也追不上来。

    方谨那被抛弃的痛苦姿态，只要想想，就让他陡然升起报复般扭曲的快感。

    然而很快地，又有股针刺般的刺痛伴随那快感而来，转瞬间将暴怒冲得干二净。

    他几乎是自嘲又悲哀地意识到，他真的是爱方谨——他爱那个人，想得到同样的爱意和回应，想在大街上挽着他的手漫步，想看到方谨对他露出开心快乐、毫无芥蒂的笑容。

    他在这场冷战开局的时候就已经输了，输得干净彻底毫无悬念。

    因为他爱方谨。

    他才是这段感情中软弱乞求，任人鱼肉的那个。

    ·

    顾家为表重视，特地申请航线，派了艘小型私家游轮去接柯文龙行人来g市进行会谈。

    按照柯文龙的要求，顾远将带人亲自乘船去海上迎接，两船接驳后登上游轮，再同抵岸。

    柯文龙到底是老了。这个年近九十的老人已经露出了力不从心的光景，他知道单凭自己是无法跟年富力强的顾名宗拼脑力的，因此不得不带了自己的独生子柯荣。

    虽然柯荣和顾远之间的矛盾几乎半个香港都有所风闻，但顾远如果能顺利接管顾家，对柯荣来说只有好没有坏——首先柯家的财产保住了，柯文龙总不好意思再拿家族的产业去贴补外孙，其他长辈也会断绝让顾远改姓回来承继香火的想法；其次，有个顶级财阀掌门人的外甥总是件好事。

    虽然这个外甥跟他已是矛盾重重，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基于这个想法，柯家行人对本次行程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启程前天柯文龙还跟顾远打了电话，最终确定了在海上碰面的时间及其他系列细节。

    这些事按惯例要跟顾名宗汇报：尽管接待柯家和主持会议等事宜交给了顾远去处理，但太子登基，各种事情总要象征性往上请示下，何况最大的权柄还没真正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柯文龙对最终议案点头之后，出发前天下午，顾远带人去集团总公司请见他父亲，最后次确认这次会谈的各方面细节。

    然而顾名宗约定时间却不在办公室，秘书打了几个电话不能确定他上哪去了，只能很抱歉地对顾远欠了欠身：“不好意思大少，总裁可能是临时有事出去了，您是等会儿还是改天再联系？”

    改天再来肯定是不现实的，顾名宗可以临时爽约，他却不能说走就走。顾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