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 作者:淮上

    ，就在这千钧发的时刻，方谨拉开副驾驶前的隔层，抓起了那把枪。

    他什么都没想，大脑片空白，心神却是极其沉定的——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生死关头那瞬间他总是很镇静，仿佛从小就伴随在灵魂深处的、那如影随形跗骨之蛆般对死亡的恐惧，都完全被抽离了。

    他拉下车窗，抬手举枪，瞄准suv的车前轮。

    ——砰！

    子弹划破夜幕，suv前轮爆开，转瞬映出明亮的火光。

    下秒整座车身平地掀起，在后轮恐怖的推力下九十度竖立，紧接着伴随巨响落地、翻滚，瞬间滚到了几十米外的公路上！

    轰——！

    路面在巨震中颤抖，下秒迈巴赫剧烈刹车，顾远在车胎摩擦的尖响中死死把车停下来，骤然转头看向了方谨。

    第32章 他没有看见的是，此刻顾远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沉溺和迷恋

    半小时后，方谨僵直着坐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上，脸上没有丝血色。

    不远处救护车后门大开，群人簇拥着正被医生上药的顾远。他额角被砸出了血，医生用绷带圈圈缠绕起来，他的心腹手下正俯身在边上急促地说着什么。

    顾远点点头，抬手制止了医生，穿过人群向方谨走来。

    方谨抬起头和顾远对视。不远处的明亮车灯和鼎沸人声，以及车祸后满目狼藉的公路，都如同虚化扭曲的背景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只有顾远双手抱臂挺拔的身躯，和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清晰地映在方谨眼底。

    ……他会问吗？

    他会问什么？

    方谨的意识混乱、粘稠又不清晰，他知道自己应该快点想出个答案，如同自己生中无数次面对过的那样，在岌岌可危触即发的局面中找到最完美的借口；然而这刻他突然忐忑、畏惧又疲惫，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顾远，时间突然被拉得很长，虚空静止在这停滞的刻。

    如果这就是结束的话，那么就这样吧——他脑海中下意识掠过这个念头。

    他真的再也虚构不出的假象了。

    “害怕么？”顾远开口问。

    方谨迎着他喜怒不辨、面沉如水的脸，半晌嘶哑道：“怕。”

    “回不回家？”

    “……回家。”

    顾远终于对他伸出手。

    方谨如同看到浮木般抓住他的手掌，借力从马路边起身，因为坐久突起眼前突然眩晕了下。

    ——然而就在这时顾远突然撤回手，昏眩中方谨当即心脏漏跳半拍，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惶，就只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扳住了。

    “别动！”顾远骤然回头吼道：“来人！叫医生过来！”

    方谨这才感到股温热的液体正从鼻腔里流出，转瞬嘴唇上方积满了血，甚至流过唇角汇聚到了下巴上。他下意识知道这情景不会好看，立刻就想挣脱顾远的手挡住自己的脸，然而顾远却死死抓着不放他走：“医生！快点！没看到有人撞伤了吗？！”

    那尾调几乎破音，方谨顿时愣。

    这时就只见几个手下簇拥着医生护士匆匆跑来，不由分说把他按倒在担架上，直接拉去救护车。紧接着，两个医生带着护士上上下下把他全身按了遍，边重点按腹腔边问他疼不疼，方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都以为自己在车祸中撞到了哪里，内脏受伤才会流鼻血。

    “没……没有，哪里都没撞到。”方谨推开医生，挣扎着坐起来：“可能是情绪激动造成的，你们看我有没有发烧……”

    医生半信半疑地测量了体温，才转向在救护车外，头上裹着绷带还紧紧盯着里面的顾远：“应该没有内脏受伤和脑震荡，可能是惊吓刺激过度，是有点发烧——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

    方谨刚要拒绝，顾远却点头道：“现在就去。”

    ·

    方谨确实没有撞到哪，只在车厢的剧烈震荡中受了几处软组织挫伤，连观察都不用。

    顾远比他先检查完，坐在急诊室门口的走廊上看手下人送上来的报告，见他出来抬眼笑：“幸亏这次有你，不然真要出事了。”

    这话的语气仔细品味其实有些古怪，方谨微微顿。

    然而没等他想出话来回答，顾远又自顾自道：“想不到你还挺冷静的，那枪也实在幸运，看来下次还是要教你开枪才对。”

    他看着方谨笑了笑，那神情十分正常，方谨强迫自己也回了个微笑。

    顾远招招手，方谨便走到他身边坐下，随即被他伸手搂在怀里。

    深夜的急诊室外虽然没人，但毕竟医院是公众场合，这种亲密的姿态让方谨心里有点不安；然而顾远又丝毫没有感觉不妥的意思，只专注地看那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报告。半晌方谨终于忍不住动了动，低声问：“这是查出来了吗？对方是什么人？”

    “我舅舅柯荣。”顾远顿了顿，说：“以及顾洋。”

    方谨怔。

    “你是不是在想，这两人也能搞块去？事实就是能的。我身边出了顾洋的眼线，而柯荣早就因为外公对我越来越大的支持而感到不满，昨天去码头接那批重要货物的事情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根稻草，两人拍即合。”

    方谨轻轻问：“……柯荣想杀你？”

    “为了利益人什么做不出来，不过真下毒手倒未必，可能只想让我断个手受点教训吧。” 顾远懒洋洋道：“人心幽微哪——幸亏这次有你。”

    方谨心中咯噔。

    顾远转眼对他勾了勾唇角，就在这时个保镖从走廊尽头转出来，大步走到顾远面前递过个大纸袋，低声道：“顾总，现场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从对方司机身上搜到了这些。”

    顾远放开方谨，伸手去掏了掏，里面的东西大沾着血。

    那司机没死，但受重伤已经送去icu了。顾远接受了上次陆文磊在医院离奇死亡的教训，安排了充足人手和医护人员看护他，没有任何秒钟身边少于三个人，并且吩咐了等人醒来立刻带去审问。

    纸袋里的小东西很零碎，车钥匙、瑞士军刀、钱夹、硬币，驾照肯定是假的，皮带、棒球帽和制服衬衣上浸透了血。

    那棒球帽已经很旧了，大概是司机用来遮挡高速公路摄像头用的。顾远用帽檐当铲子在纸袋里翻了翻，随手扔道：“就这样吧。明天把顾洋带来我见他面，也挺久没跟我亲兄弟联络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