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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他的话,她那雾蒙蒙的滚烫湿气再也悬挂不住,全部落了下来,凝结成珠,细细地沿着脸廓往下流,她匆匆地转身抹掉,显然不想他看到这不够坚强的一幕。
他一目三行,快速浏览了信件后不自觉地笑了,随之深情款款地搂住了她。那不知名的笑声本先是惹她一惊,接下来亲昵无间的动作更是吓了她一跳,她竭力从里面挣脱出来,却被他结识的手臂越箍越紧。
她摧他打他无力叫嚷着“你放开我”
他疼痛全无,只是贴着她的耳边,吐着迷醉的热气“你喜不喜欢我”
她身子微微一震,放弃了抗争,忧伤地口吻说“你是有家室的人。我纵是喜欢你又如何这世上的女子都是可怜之人,我怎会去抢夺他人的幸福,分享他人的丈夫若是注定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妾,我情愿离开,情愿永远没认识过谁”
“我喜欢你,比得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比得起曾经沧海,除却巫山。若是为你,赴汤蹈火,枪林弹雨,我都愿意去趟。纵使我坐拥天下,这万里江山也甘愿双手奉上。”他快言快语抢过话。
她懵了。
他接着说“宛静,我以为自己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什么都不缺,遇到你,我才清醒过来,原来不是,我缺了你。”
他又说“我没有家室,除了母亲姊妹,便是孤身一人,我以为这辈子自己会孑然一身,想不到,我还能有你。”
他每一句都是情深意浓,他每一个字都是铿锵有力,像牛鬼蛇神一样勾着她的三魂六魄,她傻了。
她猜不到一番折腾后,传进耳朵里的是不需要分析的爱恋表白。
她更是把好端端的一盘棋搅得七零八乱,自己亦不知道是该出“马”还是出“车”
她只想着,若他不是孙铭传不是张澤霖,这话便是真的,是他发自肺腑的心声;若他是孙铭传,这话便是用来哄骗她欺骗她的感情;若他是张澤霖,那他说出此话时,心里不止是阴险的笑,嘲弄的笑,还挂着一副玩弄她戏弄她的下流的嘴脸。
“这场的是哪处戏”孙太太推门而进,看见屋子里相拥的两个年轻人,脸上无半分羞愧之色,还不适时宜地打趣“看样子,我这个和事老来晚了,竟是比不上某人千军万马地,生怕有了闪失,丢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宛静眼睛外围的红晕消失不开,听到有人调侃,脸颊白皙中瞬间透出了抹不掉的红霞,她推开张澤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碧茵姐莫开玩笑,我跟他没什么。”
孙太太笑道“没什么还拉拉扯扯,若是有了什么,我方才进门,错过得岂不是床帏里鸳鸯戏水,彩翼双飞的一幕”
宛静自知理亏,话语结舌,面如桃花,耳根发烫不说,羞涩中更添了几分见不得光的难为情,好在张澤霖出来圆场“二嫂,她脸皮纤薄,你别欺负她了。”
“哟,又变成我欺负她了这天底下,我可只听过惹女人伤心落泪的男人。”
“宛静她以为”张澤霖未出口的话被宛静及时捂在嘴巴里,她矛盾极了,孙太太若是知道原因,肯定会说出真相,可是现在,从他愿意坦诚的那一刻,她胆怯了,害怕了,她不敢去揭开感觉中的谜底他不是孙铭传,他更像张澤霖。
孙太太哪里是随随便便打发的人,宛静越是遮掩越是引起她的好奇“难道真是我无意间惹了干妹妹”
“没有,碧莹姐,不是你”宛静极力解释。
“她以为我是二哥,以为我叫孙铭传,以为我是有妇之夫。”张澤霖坦然解释。
仿佛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孙太太扑哧一声笑了,笑弯了腰,笑弯了眉,笑得东倒西歪,前俯后仰,笑得宛静心里越发难受,悲到极致。孙太太走过来,安慰地拍了两下,轻柔的丝帕拨动着她每一根毛发,瞧她面色难堪,也不好解释清楚,只是携了她的手便往楼下走,说道“这一日三餐乃人之本份,缺了一顿,上下心慌,正所谓饱暖才思。咱们先把肚子喂了,再谈这男女之事不迟。”
宛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净自己的清白,况且张澤霖脱口而出的话不仅是天降大雪,而且还雪上加霜。
三人前脚刚到中堂,孙太太便冲着里屋喊了一声“孙铭传。”
孙铭传不知何事,随口答应一声。
响亮的回音震得宛静两耳发奎,腿脚发虚。
望着餐桌上的金钱虾球,酱汁茶皇鸡,孙太太口中的“流金映月翠玉龙”,还有盘子边缘露出的竹叶白瓷,她眼神迷离,思维混淆,一声不吭地端坐在张澤霖身旁,不晓得夹菜。
“又不舒服了”
他的手爱怜地搭在她的腰间,她身子晃然一动,直直地竖立在凳子上,它顿时顺着光滑的绸缎旗袍掉落下去,她心情稍稍轻松,不想它竟又不离不弃地滑了上来,更加紧紧地扣着。
她不得不苦苦地摇了摇头。
孙太太笑了笑,问道“还在生姐姐的气”
她勉强露了笑颜,解释说“这事从始自终都与碧茵姐无关,是我自己没有弄清楚,才才打扰了碧茵姐,我”
孙太太不介怀地说“雨过天晴是再好不过。生姐姐的气也好,生自己的闷气也好,不要拿自家的身子开玩笑,病着了,整天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人可是你左手边那位”
她仍是拿惊愕的眼神象征性瞟了张澤霖一眼,不管他们是合谋演习,是表里不一,还是表里如一,她都需要在夜深人静的氛围里,一个人仔细斟酌,而现在,见到的是什么,便是什么吧她被折腾得疲累了。
所以午饭后,她放任了张澤霖,也放任了自己。他不再像平日里的彬彬有礼,对她相敬有加,他牵着她,走过藤萝掩映的假山,走过奇花闪烁的木石,在一弯碧池边,趁她不留意,偷偷吻了她。
春风不识周郎面24
夜幕临近,房栊向晚,残花静默地敲打着东厢的暖霭轻暑。
孙太太欣长的手指在床头的玻璃莲花灯下格外白皙无暇,指甲上淡粉的红,高挑的雅中不经意间流出了柔美的媚。她左右端详,对着眼睛照了百十个轮回,满意地笑了,回头瞧见身旁的人皱眉深思,胳膊推了推,说道“其实,那小妮子还是太嫩,只晓得什么是风花雪月,没见过这风花雪月之后的闺阁愁怨,遇到老四这种人,倒有些可惜了。”
孙铭传怀揣心事,对于那种鸳鸯蝴蝶的情情爱爱没有半分热度,听到老婆的话,像往常一样敷衍地“嗯”了一声。
孙太太没有注意,继续感慨“小妮子也不是三头六臂的角色,我是在想,要不要把姑妈请过来认认人儿若是她喜欢,我也好做个顺水人情,从中帮忙周旋周旋;若是她不喜欢,我也乘机劝劝小妮子,让她趁早对老四死心。免得这男女感情越演越烈,倒最后无法收场,闹得家里鸡犬升天,谁都不好受”
“嗯”孙铭传略微惊愕,提醒道“老四一直是瞒着人家的,你可不能捅漏子。”
孙太太得意地笑了笑,俨然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我又不会多嘴,只是看一看姑妈的脸色。”
若是平日里,孙铭传早制止了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只是他一门心思盘算起自己的密谋,沽溏的军事基地需要建立一所院校,就地提升将士的行军作战能力,今天的宛静太让他大开眼界,这种通晓科学又把数字运用到恰如气氛的人在顺德实在太少。也许把姑妈请过来是一步好棋,不管姑妈喜不喜欢,张澤霖对人家已经是一半冰水一半火焰,如果稍稍添油加醋,他难免不会带人去沽溏小住,若是去了沽溏,请宛静在院校里传授课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如此秦军也就不是一支只懂得英勇杀敌的普通军队了。
而此时的宛静斜靠窗棂,抬头望着一轮弯月,迎着徐徐的风,心里亦是一阵阵为难的酸楚。
若他不是张澤霖该多好,顺理成章地救出表哥后,吩咐人安然无恙地把他和彦卿叔送回许昌,不管是答谢他的恩情,还是逃避姨丈逃避谭家,她可以理所当然地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若他是张澤霖,她该怎么办从许昌,他便开始欺她,到了顺德,他又是一路地设下埋伏。表哥被他扣押在监狱,他说是生,她能相信确是生吗现在她又不能摆出一张丑脸,把事情闹得僵硬,一发不可收拾,若是他不高兴了,拿表哥威胁自己,拿自己威胁表哥,事情就没了回转的余地。
她像是被架在火炉上,左烘,右烤,全身都要炸裂了。
孙太太是张澤霖的表亲,能不能找她说情,通融通融她眼睛里灵光一闪,也许这事儿在峰回路转下会有转机。
于是。
翌日午后,孙太太派人请她去中堂搓麻将,她本不会,仍是干脆地应承了。
中堂已摆好位置,三人围坐的场景只缺了她一人,孙太太瞧见她后,热情地唤她临近自己坐下,对着另外两张陌生的面孔介绍说“这是余小姐,我最近结识的干妹妹。”
宛静习惯性浅浅一笑,等待孙太太介绍两位,却是听到她交代银梅“沏壶茶水来,不要碧螺春,要老太太从东瀛带回来的绿茶。”
“不提我倒忘了,今儿,怎么没瞧见老姐姐”宛静对面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边摸牌边问道。
孙太太仔细望着门前的白玉色麻将,随口答道“我们家老太太,您不是不清楚,总以为外面的花花世界比家里好,刚从东瀛回来,第二天又去了乡下,说是,不停地惦记着源井那栋宅子里的梅花树。”
“大姨妈还真是有心有所属,妈,你倒是该学学人家。”宛静右手侧传来清脆声,一股子高调高傲倒不在话下,只是这“大姨妈”的称呼让宛静恍若初来园子的一刻。她不由细细打量了女子,与孙太太不相上下的年纪,衣着风格也是出奇地相似,金黄色的旗袍,大波浪披肩长发,耳垂边缘闪闪发亮的黄金圆环,还有那嫩滑手腕上晶莹剔透价值不菲的玉镯,她不禁再抬头望望对面的老妇人,颈脖上的一粒粒南海珍珠更是硕大无比,她两鬓虽生了白发,除了眼角的褶皱外,脸阔却是饱满丰腴,白净夹着红晕,挡不住的富态富贵之气已跃然面上。
“我倒是想学她,你跟老四,一个不再嫁,一个不初婚,让我这后半辈子怎么安生”老妇人不满意了,满脸怒气,打出的牌也是冲冲地拍在了桌子上。
“姑妈,你别气恼表妹,她的性格是雷厉风行,指不定今儿在我这儿摸牌,明儿就宣布成亲,我怕你那时”孙太太突然止了劝慰的话,推倒麻将,大笑道“胡了。”
众人一瞧,孙太太听胡的单张绝牌正是宛静出的。
倒也不是她完全不懂,三家出什么牌,她一直跟随其后,至少如此,她不会输得太惨,只是孙太太一口一声“姑妈”,一口又一声“表妹”,那“姑妈”“表妹”眉宇间又跟整日所见的人颇为相似,她酝酿的那些投石问路的计策顿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头昏脑胀,也不知道该出什么,随意摸了一张,便打了出去。巧了,孙太太胡了。
接下来的几局,都是宛静一个人一味地掏钱,她又是一幅蹙起峨眉、沉默不语的面孔,惹得三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随便打了一张牌,老妇人忍不住提醒她“丫头,刚才出四万,现在出五万,你是不是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