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瞬华 作者:禅狐

    麽好，你没机会埋怨我了。」

    秋灿立刻绽笑，张口把汤匙含进嘴里。他还不想费神思考和裴清和之间是什麽感觉，现在感到快乐满足就好，有个人能全心信赖，对方也信赖自己，这是从前他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你对我真是好。」

    裴清和脸上有藏不住的笑意，答道：「你现在才晓得。」

    隔两日裴清和去送药，秋灿坐在屋顶看外头不远处的街头卖艺，瞥见有人走近玄草堂，便像只燕子样跃下来，跑到前头招呼来客。

    「看大夫还是抓药？近来太忙不采药，抓药恐怕得到药铺，至於看病就要等裴大夫回来再……」秋灿边跑边喊，那人跨过门槛进堂里，他这眼望去就发懵了。

    他长这麽大还没看过谁如天人或神像样端丽英俊，不染半点尘俗之气，除了严泓之以外，就是眼前这人。柳眉长眸，五官清秀，就像尊白玉菩萨，乍看温文尔雅，但又给人不容冒犯的威仪。

    秋灿就这麽呆愣着，双眼盯住对方，从头到尾扫过遍，容貌细致不说，丝不苟挽起的髻露出修长的颈子，这人像仙鹤样优雅漂亮，也难怪他无法再往前步，心底觉得是另个世界的人。

    那名男子把玄草堂缓缓浏览过周，却不看秋灿眼，而是迳自走到裴清和平日开药方的案旁打量，拿了张随意写的字帖看了眼，问：「裴清和几时回来？」

    出乎秋灿的意料，他想这个人的声音大概跟裴清和样温雅悦耳，如风梳竹林，但开口就是相当低沉有力的重音，要是这个人使上内力再大声讲话，说不定都能传几里远了。

    「可能再柱香、呃不，盏茶片刻，您要不稍坐会儿？」

    男子徐缓地眨动眼睫，每幕都如同绣画，连转动颈子都教人移不开目光，他看向秋灿启齿问：「你就是那只小沟鼠？」

    「沟鼠？」

    「杪杪说你是沟鼠。地方上的名号是梦魔，蓝苡浱说你是飞燕。」那人不冷不热的客套了句：「久闻大名。」

    「叔公！」门外同时传来裴清和的叫唤。

    秋灿差点没摔碎下巴，瞠目结舌盯着他们俩，惊吓不已。因为这人跟裴清和样年轻，还比裴清和俊美许，竟是裴大夫的叔公裴素炘？

    秋灿对走来的裴清和哑声比画道：「不是说你叔公五十好几了麽？」

    裴清和将人挡在身後朝裴素炘躬身施礼，裴素炘坐到裴清和书案後的椅子上说：「看来你过得不错，气色也好。」

    裴清和讪笑道：「托叔公的福。叔公，这位是秋灿，我在信里向您提过的人。」秋灿听了又是个莫名其妙，自己何时被写进信里还不晓得。

    「你要我帮他？」裴素炘这会儿恣意打量秋灿，由头到脚，再由脚到头，爽快答应道：「可以。」

    「谢叔公！」

    「可是你得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要不有你好受的。」裴素炘语气平顺温和，却有股让人不可逼视的压迫感，连裴清和都收起既往悠闲到稍嫌轻浮的嘴脸。

    「你跟我来。」裴素炘示意秋灿跟着他走，就这麽出了玄草堂路往西南，裴清和并未跟上，裴素炘对秋灿说：「我来的时候觉得这条道的风景不错，还有间环境清幽的小庙，就去向他们借间膳房打坐好了。」

    「您说打坐是……」

    裴素炘并没回答秋灿的疑问，自顾自的欣赏夹道冬椿盛开及远处枯木林的风景，聊道：「自我成年後便举家迁往他乡，已经有五代了吧，祖宗祠堂被毁，本家与分家各自带了份族谱逃难。远古氏族还能光明正大留存於世的，就只有龙霜氏而已。至於杀人香则有两大古氏族，其中个便是我们裴氏，以前则是凤京氏。」

    「啊、真没想到。」秋灿诧异的瞄了眼裴素炘的背影，这些古姓氏在现代几乎跟传说没两样，留有记载的书又是晦涩艰深的古文，残章断简尽数藏於皇宫，散佚的就难判定真实性，因此知道的人不。

    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年盗窃，对些古玩收藏也颇有研究心得，为的是要判别物品真伪，要不然他也不会接触到这些，那时还以为古氏族都绝种了。原来是改名换姓，悄悄在世上生存下来。

    「裴前辈，您讲这些，不怕我四处跟人说麽？」

    裴素炘好笑的低哼两声，回应道：「爱讲去讲，只怕没人知道，没人相信。那些威胁我们的家伙，就算不在里界的角力下示微，早也自己宗室相残而亡了。」

    他们进到间庙里，借了间膳房休息，裴素炘让秋灿坐着，食指和中指搭在他腕上号脉，话题转就说：「你这人习惯忍耐，人若在某方面压抑，就会在另处放纵，就算清和给你调理过也不见得有什麽用。撇开你习惯差不说，以前又练了堆旁门功夫，不自量力学了龙霜城的心法，加上後来受的伤……真气浊乱，长年心事郁结。我问你，你现在还想活麽？」

    秋灿被说得满脸烫红，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状况差，但没想到会这麽夸张，怪不得成天提不起劲，被问到想不想活，他当然点头。

    「活着你还快乐麽？」

    秋灿觉得这位前辈真奇怪，问这什麽问题，他又点头回答：「不全都是好事。可是我不想死。」

    说完便觉得股暖流自裴素炘掌心流入体内，那股气温热平和，而且十分强大，好像源源不绝的灌注进来，秋灿感到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不说也知道前辈正在帮他把浊气糅合化解，打通郁滞气脉。

    般人要度真气予他人，做到像这地步皆会满身是汗，不会儿就略显疲态，但裴素炘神态自若握秋灿手腕，悠哉得很，反而是秋灿额上已经慢慢覆了层细汗。

    「前辈。」

    「安静。」

    秋灿噤声不语瞅着裴素炘，两人坐在榻上，之间隔着小几，膳房里安静无声，外面只有风声刮过窗纸和枝叶草丛的沙沙声。

    表面宁静无波，但秋灿渐感吃力，快承受不住宛如洪流的真气卷入，就在脑袋开始阵阵晕眩时，无法摆脱的压迫感顿然散开，裴素炘不知何时已松手看他，这刻秋灿只觉身子轻得彷佛能飘在空中。

    「擦擦汗吧。」裴素炘拿了条叠成方块的手帕给秋灿，起身踱到窗口聊道：「我不仅是清和的叔公，也算他的师父，你从商杪杪那儿知道清何的过去，我也是在那女人背叛清和和他爹之後，开始收养清和，传他武艺。」

    秋灿擦完汗有些渴，倒了杯水喝，心想裴前辈大概想对晚辈讲古，他就安份听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