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又让人眼花缭乱。”

    “我懂了。”段岭说，“应当在分管流民的胥吏手上。”

    长聘要找的人，在落雁城里头大海捞针，个个看，不可能，老人太，就算给张画像，也对照不出，长聘不想透露出是谁，也许确实是为了保守这个重大秘密。

    须得找到分管安西难民的胥吏，再从他那里偷出名册，先确认是否还活着，再把人找到。

    段岭非常好奇这人到底是谁，如果曾在段家生活过，他就应该能认出。

    但也有可能自己只是猜错了方向——牧旷达要找的人，和“太子”无关。虽然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段岭还是决定去试试。

    可是，段家并没有老人，而且整个段家，难道就只活下来了个人吗？

    武独与段岭接过衣服，段岭不想看到房里的情景，便与武独到对街的座废宅里去换上党项衣裳。

    段岭心事重重，却恐怕被等在外头的昌流君听见，不敢说。

    “想起你爹了吗？”武独问。

    这句话倒是不怕被偷听，毕竟“王山”在牧府里的身份，大家都是知道的，对外，他的身世是药商的孩子，父亲死了，把他托付给武独抚养。

    “嗯。”段岭的眼睛红了。

    武独身白色单衣，提着党项人的袍子看。

    “不是这么穿的。”段岭也身单衣，给武独穿上袍子。党项人是左衽，内里先有条皮带穿过胸膛前，再从后腰绕过去。

    内衬环腰系好后，套上男子的长裤。

    再接下来才是及膝的兽绒外袍，武独穿好衣服，段岭又给他戴上雁翎帽，这党项男人生前地位不高，帽子上插的是棕色雁翎。

    段岭看着武独，武独坐在榻上，抱着身雪白单衣的段岭的腰，让他骑在自己大腿上，抬头看他的双眼。

    第147章 乔装

    武独说：“昨天还想着的事，今天居然成真了。”说着便笑了起来。

    段岭想到昨夜武独说的话，想在他很小的时候遇见他，把他带回家养大，想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的点难过扫而空。

    “‘爹’在党项语里怎么说？”武独又问。

    “哥哥、父亲、伯父、叔父。”段岭答道，“都叫阿达。”

    “嗯。”武独点头，想了想，说，“可我不能说话，要装哑巴，只能乱比划。”

    “没关系，就这样吧。”段岭答道，他想了想，武独假装哑巴，其时汉人有简单的手语来交流，党项人却有自己的套手语，胡乱比划下，应当不会被辽人看出来。

    武独给段岭穿上衣服，又说：“办完这事，说不得牧相要给点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段岭问。

    “使点银钱，将白虎堂搬搬。”武独说，“买个山庄，来日好带你回家玩。”

    段岭与武独对视，室内片旖旎，外头长聘与昌流君说话声响，两人便起转头，武独给段岭系上腰侧的扣子，戴好帽子出去，昌流君拎着个人高的破镜，靠在墙边。

    两人对着端详，确实有点像党项人，长聘用党项话道：“到时怎么说，你先说说。”

    段岭也用党项话答道：“我父子从西凉天水县过来，祖上是沙洲人士，贩点皮毛做生意过日子，来中原买点茶回去吃。我父亲又聋又哑，我是他的口舌，替他说话，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各位叔伯弟兄，还请看着我俩相依为命，行个方便。汉人们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得罪了。”

    说着，段岭以党项人的礼节，拇指露出，两手侧叉，放在腰边，左脚迈出半步，朝前躬身。武独本来着不动，见状也学着段岭行礼，稍稍躬身。

    段岭转身，帮武独调整动作，又用辽语说：“出门在外，本来就该交朋友，个朋友，点照顾。”

    长聘大笑道：“你这党项话倒是说得正。”

    段岭答道：“谢谢了。”

    “武独非是党项人。”长聘说，“就怕他露馅，可装个二愣子，这样来，便没人怀疑了。”

    武独瞪着眼，脸茫然，段岭差点笑岔了气，忙道：“这么好。”

    武独的表情说收就收，恢复了张冷漠脸，说：“长聘先生，这事儿可不轻松呐。”

    长聘揖，说：“当真是麻烦两位，若能办成，丞相面前，该有的都得有才是。”

    武独随意着，不装二愣子，身上自然有股气势，随口道：“我就要件事，先生不如先许了我。”

    “但言不妨。”长聘说。

    “我与王山这桩事，你自然是晓得的。”武独说，“可不想再听相爷给山儿说媳妇了。”

    长聘怔，段岭也怔，段岭登时满脸通红，没想到武独提的居然是这件事。

    长聘是个明白人，答道：“丞相也是好心，既这么说了，包我身上，两位，这就请吧。”

    段岭与武独上了奔霄马背，昌流君则带着长聘骑另匹马，离开汝南，前往落雁城的方向去。当天日落时分，先是抵达安西，安西也成了废城。翌日清晨，武独找了辆破车，套在奔霄身上，让它拉着朝前走，段岭才有空好好睡会儿。

    第三天日落时，他们来到了落雁城外。

    “长聘先生，现在该告诉我们了，怎么进城？”段岭在雁荡山的高地上，朝底下眺望，落雁城北部是望无际的平原，再往北走将抵达长城。沿着西南走，四百里开外就是玉璧关。再过去，则是潼关。

    落雁城三面环山，唯独北边没有屏障，这也造成了每年入冬时，这座边塞大城总是非常地冷。

    而如今北面平原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元人大军，足有将近五万人在扎营，夜里狂风吹来，军旗猎猎作响，战事仿佛触即发。

    长聘说：“我就不下去了，你们旦入城，昌流君也会设法混进去接应，我回邺城趟，你有什么信，可交由我并带回去。”

    段岭想起费宏德正在邺城，便朝长聘说了，昌流君却道：“先生，你不可单独行动。”

    “你带着我，进不了城。”长聘说，“留在这儿，与回邺城并没有区别，待在邺城反而安全点。”

    郑彦也在邺城，段岭心想，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让长聘留在此处，藏身雁荡山下，距离元军太近，反而容易被斥候发现。

    昌流君还在犹豫，长聘又说：“相爷的要求，是把那个老人带回去，昌流君，你应当是知道轻重的。”

    昌流君寻思良久，而后重重点头。

    长聘说：“人旦找着了，就带回江州来，刻也不可耽搁。”

    昌流君“嗯”了声，长聘又把段岭叫到旁，极低声地在段岭耳畔吩咐道：“这人是个瞎子，今年八十三岁，无子女，姓钱，汉人，你千万得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