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农家不少，有浓烟冒起，路上行人倒不在意。刺客烧完了尸体，便又上路，挎着个包，朝北方去。

    第128章 北上

    江州夏夜。

    几场暴雨过后，雨季退去，盛夏总算来了，洪水折腾得大陈君臣俱是焦头烂额，有太的人口要养。天热起来，城外猪马牛狗……甚至人的尸体遍地，被江水冲上来搁浅的死鱼到处都是，天气热，来不及清理，散发着恶臭。

    如此来，恐怕瘟疫又要蔓延，城中上下俱在忙碌，清理被淹死的人尸，黑甲军倾尽全力，每天都在忙碌奔波。各地受灾的陈情书马不停蹄地送进江州，送到内阁，由内阁批注后再呈于皇宫，交到李衍秋面前，等待帝君的批复。

    李衍秋的身边也换上了四班黑甲军侍卫，轮流顶替，每半个时辰便有将士入宫报。直至深夜时分，外头有人通传，谢宥求见。

    李衍秋吩咐让他进来，谢宥身便装走进，在御书房里头。谢宥不吭声，李衍秋也不说话，君臣便这么各自沉默，书房中唯有翻奏折的纸声。

    许久后，李衍秋方停下手头事务，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

    “太子在做什么？”李衍秋问。

    “在批阅折子。”谢宥答道，“近日间不知为何，倒是勤于军务。”

    黑甲军侍卫将东宫阅后的奏折抱了过来，这几天里，蔡闫主动承担了日常政务，李衍秋则负责批阅有关洪灾的奏折。内阁已筛选完，只是蔡闫看过的折子，李衍秋偶尔还会抽查几本。

    李衍秋翻开其中本，目光落在最后的批复上。

    “记得太子回宫时，写过几封书信。”李衍秋说，“其中封，是呈于太庙的悼先帝书，谢宥，去替朕取来看看。”

    谢宥眉头深锁，却没有问，传人出去取。不片刻，名黑甲军侍卫将黄锦交予谢宥，谢宥两手捧着，呈于李衍秋。

    李衍秋把黄锦铺开，用案畔的玉璜压着，目光逐行掠过，落在“李氏江山”的“李”字上。

    东宫灯火通明，蔡闫昏昏欲睡，手支着额头，险些扑在折子上。

    “殿下？”冯铎说。

    “什么时辰了？”蔡闫问道。

    冯铎答道：“三了，殿下不如先歇下，还有会儿就要预备上早朝了。”

    “睡不了久了。”蔡闫答道，“乌洛侯穆。”

    郎俊侠坐在旁，应了声。

    蔡闫说：“去把我的玉璜取来，待会儿上朝。”

    郎俊侠起身，离去，殿内静了会儿，冯铎取过热毛巾，给蔡闫擦手。

    “怎么样了？”蔡闫低声问，

    “已派出三队。”冯铎同样低声答道，“共四十八人，百里、令狐、南宫带队，预计月后便可抵达邺城，将埋伏在赭石山下。”

    影队由大陈开国太祖创立，每任编制都不不少，刚好百人。而这百人，则以百家姓命名，作为代号。不管入影队前真名唤什么，入队后律隐去，取姓氏为称。

    四十八人，又都埋伏在暗处，随时会传递回消息，蔡闫听便放心了许，于是也打起精神来，勤于处理政务了。不时，郎俊侠带着玉璜回来，蔡闫与冯铎便停下了对话，各自心照不宣。

    郎俊侠看了蔡闫眼，并未说话。

    夏季的官道绿荫葱翠，段岭离开江州，已有近月时间，越往北走，气候便越是宜人。渐渐地，他也认全了这路上追随自己的人，并能挨个叫出名字。

    武独在众人面前，始终表现得像个忠心耿耿的守护者，甚至较之在丞相府内为严肃，未有任何逾矩之举。有时候白天为了照看队伍，还常常出来骑马，唯独段岭午睡时会进去伺候。

    武独领河间校尉职，众人便唤他作“将军”；段岭则身为河北太守，大家喊他作大人。两人在大伙儿面前不怎么交谈，偶有对答，也是武独朝段岭回报沿途安防之事。

    中途休息的时候，附近人家的小孩们偶尔也会发现他们的车队，聚集过来。太守大人便下车教小孩子们用弹弓打路边树上的青梅，百发百中，打下来后分给他们吃。武独则盘膝坐在石头上，给小孩子们说先帝的战绩，有时是绘声绘色，描绘先帝怎么在夜里射死只老虎，天亮后发现是块石头；有时则说先帝带着兵在沙漠中前行，告知将士们，前面有片梅树林，于是大家便不渴了。

    段岭在旁听得啼笑皆非，路上听到了不少明明和父亲无关却被莫名其妙扣在脑袋上的事——原来望梅止渴、飞将军射虎还可以故事新编。

    段岭坐在另块大石头旁喝梅茶解暑，身着文人服饰，虽然他只有十六岁，略显稚嫩，举手投足间却已隐约带着股不容轻视的气质。

    每当这时，他总会隔着路，望向道之隔的武独。武独说完故事，起身遣散小孩子们，在细碎的阳光下走过来，高大俊朗，做个手势，请他上车，送段岭上车后，在车里对着他的唇吻，便转身下来，骑上奔霄，为众人巡逻，保卫车队。

    偶有夜里在沿途村镇、城中借宿，得了单独的房间，半夜武独便会过来找段岭，阵风般地进来，拴上门闩，二话不说便抱着段岭，把他按在床上，彼此亲吻，低声诉说彼此相思衷肠，却又吝于这相聚的时间，说句话也是不甘，宁愿只要唇舌交缠，再番激烈缠绵后，方让段岭抱着自己入睡。

    下雨天不必赶路，武独也会留在房中，拿着郑彦给的食单认真地看，与段岭作伴。

    如此行人行行停停，月后，沿途景色已近荒凉，夏末秋初之时，终于抵达河北地界。

    界碑之后就是河北，这天下起了暴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轮陷在泥里，段岭冒着雨，下来与他们同推车。

    “怎么了！”武独侦查过前方，冒雨赶回，大声道，“快回车里去！”

    “轮子陷住了！”段岭大声答道。

    暴雨倾盆，武独催促段岭上车，生怕他淋雨受寒，手提着车辕，朝后倒拖，大喝声，上千斤的马车被他拖出了淤泥。

    “你别这样！”段岭不悦道，“会伤到筋骨的！”

    武独左手按着右肩，活动臂膀，答道：“没事！你别下来！”

    道闪电划破昏暗天空，今夜车队只能在山里过宿了，然而雨下得这么大，不能露宿野外。武独检查车队，淋了身雨。

    “继续走吧！”林运齐说，“找个山涧！山洞什么的也行！”

    “不行！”严狄说，“太危险了，不要在山上行军！撤下山路去！”

    严狄喝得醉醺醺的，被雨淋便醒了过来，坚持不能再走下去，武独便听从他的意见，让大家朝不远处的树林里去。

    刚撤下山不久，远方山坡顶上的黄泥便发生了大面积的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