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说：“不懂你们文人心思，拿去给费先生敷上。”

    “武先生是自由自在，天地沙鸥。”费宏德笑道。

    “分钱难倒英雄汉，不如从前了。”武独随口道。

    段岭心想你才大，说得充满了历经沧桑的感慨。

    段岭给费宏德敷了药，费宏德又说：“昔年与姚静之母也有些交情，本来这次是想与她聊聊的，只是刚回来便出了这事，公子若不忙，可否替我去探探她？”

    段岭怔，稍沉吟，便知道费宏德话中之意，不仅仅是探望这么简单，姚静将嫁给赏家，也就是说定带着姚复的某些要求。与她先行熟络，也是好的。说不定能探听到什么口风。

    段岭朝武独看了眼，武独说：“你想去就去吧。”

    “需要说什么呢？”段岭问，“先生可有事相告？”

    “你便告诉她……”费宏德想了又想，最后道，“罢了，人这生，各有天命，也不必强求，但以我猜测，姚静很可能嫁的不是赏乐官，而是另有其人，你且问问她是否知道此事，得了回答，咱们再作打算。”

    段岭明白到费宏德待在潼关下，压根就没把什么边令白放在眼里，边令白对他来说，只是个莽夫，这次姚家与西凉的联姻，兴许才是费宏德的主要任务。

    段岭与武独出来，在姚静住的院外张望。

    “她在里头么？”段岭说。

    “你喊就行了。”武独说，“磨磨叽叽地做什么？”

    段岭说：“我不好意思。”

    在段岭的概念里，女孩像是另个种族，父亲教会了他几乎所有的事，却从未教过他与女孩子交流，兴许在李渐鸿的印象中，也不知如何，就俘虏了段小婉的芳心。

    武独跃上墙去，朝里头看了眼，说：“在里面画画，你进去吧，我不去见了，避嫌。”

    段岭还有点尴尬，姚静的那中年仆人正在打扫院子，听见动静，便出来看了眼，忙道：“边公子！快请进来！”

    段岭开始还没意识到“边公子”是在叫自己，里面传来轻轻的“咦”声，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姚静忙起身招待，坐到旁，将主位让给段岭，吩咐中年人上茶。

    “既是边将军的家人。”姚静笑道，“便当作堂哥叫着了。”

    “姚小姐不必客气。”段岭说，“便如在自己家般。”

    论起亲缘关系，段岭的姑妈嫁给了姚静的大伯，确实是远房表亲，然而女子未出阁前，堂兄弟可见，表兄弟不可见。姚静寄人篱下，用句“堂哥”来称呼段岭，既意指边令白与姚复关系匪浅，又免去惹人闲议，倒是极其聪明。

    段岭心想姚静从小到大，定很不容易，不禁同情起来。

    “今天西凉迎亲的人来了。”段岭喝了口茶，朝姚静说。

    “听说了。”姚静微微笑，问，“边兄见过赏公子了么？”

    “你的未来夫君么？”段岭反问道，想了想，说：“倒是没有，得空要去会会他。”

    “赏公子他亲自来了？”姚静问。

    “嗯。”段岭又重复道，“你要嫁进赏家，是的吧？”

    姚静有点茫然，点头，段岭便看出她是不知道的，嫁入赏家也好，嫁入西凉宫廷也好，等待着她的，必定不会是简简单单、夫妻琴瑟相鸣的生活。

    段岭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姚静反而善解人意地笑道：“听说西凉个个饮酒，纵马驰骋，若堂姐在，定会喜欢。”

    段岭说：“达官贵人家还行，必不会粗鲁。”

    正说话时，那中年仆役入内，说：“小姐，外头有……伙西凉人，正朝这边来，不知您是否……”

    话音未落，外头嘈杂人声响起，姚静头雾水，段岭却听得懂党项语，知道定是迎亲的小伙子来闹了。西塞外西凉、元、柔然、匈奴等族与汉人不样，流传着“唱亲求婚”的风俗，即在定亲后、迎亲前，未婚夫都会纠集众好友，前去探望未过门的新娘子，攀上院墙，骑在墙头朝女孩唱歌，女孩则以柔美歌声坐在房中悠悠回应，大方任人观看。

    然而汉人的风俗不样，想必赏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么闹起来，只是少年心性，来玩而已。

    “不用搭理他们。”段岭说，“你坐着就成，待会儿我去替你打发了。”

    “这就是唱亲求婚吗？”姚静说，显然来前也是打听过的。

    “是的。”段岭说，“共有三轮，稍后我代你唱两句，他们就走了。”

    第轮在院墙外唱，武独看了眼，知道是塞外风俗，也不理会，叼着根草杆，坐在屋檐上朝下打量。

    第轮大意是：漂亮的女孩，你为什么不理会我，改日我们就要成亲，与你日夜相望……

    紧接着第二轮开始了，少年郎们跃而起，全部跳上墙头。

    乐器声响，段岭正喝着茶，不禁喷了出来，他们居然还带了鲁特琴，段岭只觉太有意思了，朝外望去，只见排衣着华贵的少年们骑在墙头，拨弄鲁特琴，边弹边唱。

    第二轮的意思是：你再这么羞涩，我何时才能见到你的美貌……按西凉的礼节，被求婚的姑娘这时应该走到院内，蒙着面纱，安安静静地着，接着少年们要起哄，并开始独唱。

    “真好听。”姚静从那歌声中感觉到了少年郎热情洋溢的生命力，与美好的爱情。

    “这是波斯诗人所作。”段岭说，“意思是我的花园从今往后，只种你喜欢的花朵，为你歌唱，任你翱翔。”

    姚静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段岭却道：“你不要出去。”

    第68章 误会

    第二轮抑扬顿挫地唱完，墙上下全部静了。

    紧接着换成把坦普拉琴的声响，叮咚数声，像在试音，再听到个悠扬低沉的声音开始吟唱。

    段岭起身，整理外袍出去迎接，这也是唱亲求婚其中的个礼节，当女孩羞涩不愿出来时，便由其兄长出来应答。通常在个部落里，年轻人们都彼此认识，往往求婚的男子也是女孩家人、兄长的好朋友。

    这时候女孩兄弟可以代为回答，意思是我答应将妹妹嫁给你了，改天带好礼物过来吧。

    于是段岭按着这个礼节去回复，也是符合要求的。

    他还记得以前学到的西凉歌，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却足够应对了。

    时值午后，那少年断断续续地唱着，坐在墙头，抱着坦普拉琴，脚踩在墙头，另脚垂下，侧着英俊的脸，午后的太阳恰巧就在他的背后，照下院中，形成个朦胧的剪影。

    他穿着深蓝色的党项马服，袍襟上绣着族里的图腾大雁，手指上戴着四枚名贵的青金石戒指，于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手指扫坦普拉琴的琴弦，吟唱到尾声，段岭马上接了下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