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段岭踹到旁去，倒了半碗水在花栏里，结果两天后，毒龙草叶子变黄，被种死了。

    武独扒出那棵草，发现根部被泡得稀烂，只得再去找牧旷达，派人挖这种草药，这次拿回来时，他把毒龙草扔给段岭，段岭便用手指拈了些土，将毒龙草先是种在自己喝水的小碗里，用手指朝叶片上弹了些许水，再放在阴凉的地方。

    “你是花匠？”武独问道。

    段岭看着武独，武独心想出现在岷江支流岸边，说不定是西川上游顺流漂下来的，兴许父亲是个花匠或种田的，这样倒好，省了不少麻烦。

    第44章 惊雷

    武独又给了段岭个碗，日两餐，让他端着碗，在院门里坐着吃，段岭自己吃了自己洗碗筷，武独就像养了条狗样，只觉得十分好玩，有天还往柴房里看了眼，见里头收拾得很整齐，放着碗和筷子。

    段岭则总是吃不饱，十五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顿只有小半碗饭、点青菜，大部分时间都饿着，却不敢偷东西吃，武独时而心情不好，便吃不了少，吃过饭后出来，把剩菜剩饭朝段岭吃饭的狗盆子里倒，碗筷扔在木盆里。再看时，段岭已经吃完了。

    “吃这么。”

    武独突发奇想，有次想看看段岭究竟能吃少，便给了他些，段岭全吃了，武独又加，段岭又吃，再赏他几块饼，段岭还是吃了，最后武独还给他俩馒头，段岭实在吃不下了，艰难地往下吞，武独看着他好笑，片刻后段岭把馒头拿回柴房里，收好，预备饿了的时候吃。

    武独笑了起来，段岭也自嘲地笑了笑。

    武独不笑了，他突然从这少年身上，看到种奇怪的心酸。仿佛这哑巴就像自己般，活得尚且不如条野狗。

    武独扔给他件自己不要的袍子，段岭便捡起来，以为武独让他洗，第二天洗完晾干了，折好放在门口。

    武独奇怪地看了眼，说：“这是给你的。”

    段岭这才拘束地点了点头，把袍子收回去。

    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虽然这条狗不怎么黏着自己，然而武独每天回来，看见段岭在花栏前忙前忙后，便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外头被冷嘲热讽了，回家也能稍微舒心点。

    有时在外办事，过了饭点，武独突然还会想起家里那小狗还没喂，应当是饿了。

    “你大了？”某天，武独朝段岭问。

    段岭正在花栏前照顾武独种的奇花异草，转过身，左手比食指，右手摊开，手心朝下，意思是十五了。

    他知道武独迟早会开始好奇自己的身份，须得准备好套说辞，否则若被怀疑起来，只会加危险。

    武独打量段岭，心里生出些许同病相怜之情，敲敲案几，说：“把这碗药喝了。”

    段岭放下铲子，过来到门口，却不敢进，武独孤独地坐在案几后，缕天光照在他的脸上，说：“进来吧。”

    段岭进去，把药喝了，突然嗓子阵抽搐，犹如万针齐扎，痒得难以忍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扼着自己的喉咙叫了起来。

    “叫。”武独冷冷道，“叫出来，你的嗓子就慢慢地开了。”

    段岭咳嗽，嘶哑地喊，沙着声，在地上翻滚。

    “至于吗。”武独哭笑不得道，继续翻自己的药经，沉吟不语。

    傍晚时，段岭已能开口说话，“啊啊”地叫了几声，吃着饭时，武独出来看看，朝他道：“说话。”

    段岭“啊”了声，武独又道：“说‘我’。”

    “我……我。”段岭的嗓子恢复了。

    武独说：“吃饭。”

    段岭低头吃饭，武独不耐烦地踢了他脚，说：“让你说‘吃饭’。”

    段岭口饭喷了出来，呛了几声，抬头，朝武独说：“吃……吃饭。”

    武独说：“念，扁担长，板凳宽，扁担绑在板凳上。”

    段岭：“……”

    “扁……扁担长……”段岭磕磕巴巴地说话，武独却指着段岭哈哈大笑，笑得眼泪也出来了，段岭眼泪也出来了，朝武独点点头，犹豫要不要朝他下跪磕头，感谢他治好了自己，武独却没再理会他，转身进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武独今天的心情很好，在房里也吃着饭，随口问道。

    我叫段岭，我爹是段晟……段岭心里浮现出那句话。

    我叫李若，我爹是当朝皇帝李渐鸿，段岭心里浮现出第二句话。

    “王……”段岭说，“山。”

    段岭不敢告诉他自己叫李若，也不敢说自己叫段岭，万牧家知道“段岭”“李若”名字的意义，便相当于将自己推入了险境中。

    “王小山。”武独说，“哪里人？”

    “浔北。”段岭嘶哑着声音说。

    “浔北人？”武独莫名其妙道，“浔北人到这儿来做什么？”

    段岭：“爹……爹卖药，被打劫。”

    这印证了武独的某种猜测，说：“在哪儿被劫的？”

    段岭：“潼关。”

    “命大。”武独随口道。

    段岭这个月里，盘算得非常仔细，他说的家乡浔北恰好与浔阳的口音差不，且在自己逃亡时被元人攻陷，是他南逃时途经的其中地，回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在他口中，母亲因战乱身死，他与父亲离开浔北，往西凉做生意，购买药材，想沿着西川路倒卖，结果天下正乱，父子被伙绑匪打劫，自己被绑匪抓住，喂了毒茶，被扔下岷江，顺流漂了老远，最后命大，搁浅在西川城外。

    这样来，前因后果正好对上，武独也不再怀疑，唯独说不清的，是下在段岭身上的毒药。

    “什么绑匪，要用寂灭散来对付你？”武独说。

    段岭答道：“不……不知道，爹……爹在西凉……买了秘方。”

    武独便存了这么个疑，没有再问下去，毒药林林总总，花样繁，以他对天下毒的了解，寂灭散非常昂贵，炼制过程十分麻烦，且很罕见。武独又问了几句，段岭凭着想象，调动所有的知识来圆这个谎，编造了个西凉的市集，告诉武独自己与父亲在市集上采买，买了个匣子，里头装有奇毒，结果带在身上，经过潼关外市镇时被山贼盯上，最后被拿来试匣子的毒。

    这下武独相信了，虽然离奇，但仍在可接受范围内。

    “西域的匣子。”武独说，“镂空的？”

    段岭在门外朝武独比划了下，意思是这么大。

    武独便不再追问下去，吩咐道：“把衣服洗了。”

    月上中天，夏夜里，段岭坐在院内搓衣服，西川热了起来，武独只穿条薄薄的及膝丝裤，光着膀子，两脚搁在案几上，身肌肉瘦削健壮，随口道：“看你细皮嫩肉的，半也是爹娘眼里的宝贝，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