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元军大溃，散入北方旷野中，辽军杀红了眼，追出八十里外，又被窝阔台组织阵势，反将军，双方于白鹿野场会战，尸横遍野，惨烈无比。

    这场拉锯战足足持续了近半月，沿上京城外至鲜卑山西段，北方沿线十室九空，战乱之下，几成焦炭。

    七夕夜，全城沦陷的那晚，琼花院众人沿着城内暗道撤离，段岭喘着气，背着受伤的女孩在前面走。

    “殿下，您有伤在身，不能……”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殿下？”段岭说。

    血浸了他满身，不知是自己的伤口还是背上那女孩的血。近天明时，他们听到地道尽头，顶上木板传来的声响。

    队人经过，又队人经过，同时伴随着放箭声、惨叫声。

    众人惶惶不安地抬头，看着头顶那块木板，天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下，滴了不少血下来。

    寻春指指上面，段岭摆摆手，做了个口型——元军。

    片刻后静了，段岭才推开木板出去。

    到处都是陈国士兵的尸体，天蒙蒙亮，四周燃起了火焰，段岭放下背上那女孩，试她鼻息。

    她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死了。

    “她死了。”寻春说。

    段岭问：“她叫什么名字？”

    “邱槿。”寻春答道，“走吧。”

    段岭放开那柔荑，邱槿被元军刀劈在肩胛骨上，现出两寸深的伤口，临死前紧闭着双眼，面容苍白，是释然，亦是种解脱。

    段岭看了眼寻春，他们身边唯余十余人，寻春说：“沿着巡防司后走，有条小道通往城外，走。”

    段岭背后箭伤包扎过，却仍在流血，他几次犹豫，知道父亲已经打进来了，然而城内兵荒马乱，陈国的军队不知在何处，寻春力劝他以性命要紧，不可贸然回去。

    数人刚沿着巡防司侧小道进去，突然间有元军射箭，寻春喊道：“退后！”

    伙元军显然等候已久，在预备伏击辽军，没想到却等到了逃难的百姓，众人边挡架边寻找隐蔽。顷刻间又被射死两个，段岭边射箭边掩护众人，寻春声怒吼，冲上前去，两步跃上高处，剑刺死弓箭手，段岭在下招呼，然而背后又有惊叫，的元军冲了进来！

    “走！”寻春喊道。

    元军越来越，段岭带人朝巡防司深处跑去，门板轰然被撞开，人冲出，以弓箭指向段岭，段岭猛地惊，认出那是蔡闫。

    紧接着蔡闫朝段岭放箭，段岭下意识定，那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射倒他背后驭马冲来的元军。

    “跟我走！”蔡闫喊道。

    段岭来不及与蔡闫叙别离之情，便被他强行拖着离开，寻春左手持斩山海，右手持缴来的陌刀，双剑在手，转身朝数十名元军拦，喝道：“我给你们殿后，快出城！”

    段岭刚要开口，却被蔡闫拖进了巡防司后的小道中。

    众人气喘吁吁，蔡闫腿上中箭，转过巡防司后的山路，沿着根绳索垂下，终于逃出了城。

    “你怎么在这里？”段岭问。

    “城破了，家里待不住，我心想来巡防司守着，能杀个是个。”蔡闫喘着气说，“你怎么……他们说陈军打过来了，说不定能赢，你……”

    段岭看着蔡闫，彼此长久沉默，谁也没有说话，最终蔡闫还是没有说破。

    远处声巨响惊动了二人，那是北城门坍塌的声音。

    巡防司的屋顶上，寻春的那身红衣正在飞舞，而元军犹如蝗虫过境，瞬间沿着北城区的街道涌了进去。

    “走。”段岭说。

    蔡闫与段岭点数，到得此刻，除了他俩，只剩下九人。

    可是去哪里？鲜卑山？每条路都有危险，南边是十万大军的战场，不等穿过去就会被流箭射死，东、西两道则全是逃兵。

    “先往北走。”段岭说，“进山躲藏段时间。”

    元军越来越，正在搜索北城区，有活人就直接射杀。

    众人徒步沿着旷野奔跑，没入苍天之下的麦田里，李渐鸿教过他，但凡逃离战场时，有任何潜在的危险，刻也不可懈怠，必须时时保持警惕，因为你不能预测何时会有逃兵发现你。

    比起正规军来说，逃兵为危险，恐怕你朝军队走漏风声，因豁出条命而无所畏惧。

    他们沿着麦田，足足走了大半天，太阳高挂，照得段岭阵眩晕，肩后的伤口又揪心般地痛，因缺乏草药，令他发起了高烧，走着走着，他头昏目眩，朝地上软，蔡闫忙道：“段岭！”

    众女狼狈不堪，在麦田中走丢了好几人，蔡闫便背着段岭，找地方休息，又有人回去找同伴。

    “元人来了——！”声尖叫划破了天空，“快走——！”

    琼花院内的女孩少会些武功，能抵挡阵，然而元人驾驭奔马，又个个体格精良，以逸待劳，她们连番逃亡，显然已筋疲力尽，箭矢、陌刀、飞索轮番下来，简直难以招架，听得元军来时，众女竟是纷纷弃了段岭与蔡闫，喊道：“你们先走！”

    蔡闫痛吼声，要拔刀上去硬拼，却被丁芝把揪住衣领，拖回来。

    “你哥要是还活着。”丁芝注视蔡闫的双眼，冷冷道，“必不会想你在此处赴死。”

    蔡闫喘了几口气，丁芝又说：“走！”

    蔡闫上前，背上段岭，与丁芝逃进麦田深处。

    远方传来惨叫声，又有人被射杀，丁芝不住回头看，几番忍住了回去营救的念头。

    段岭昏昏沉沉，在蔡闫背上颠簸，丁芝护着他们路逃到麦田尽头的湖畔，那里有艘小船，还有间小屋。

    “沿着这个湖，路往东南方去。”丁芝说，“逃进山里，你们就安全了。”

    丁芝解开码头上的绳索，远方传来喊杀声，元兵快马加鞭，已追上了他们。

    蔡闫将段岭放在船上，丁芝却将船拉回来，藏在草丛中。

    “不要出来。”丁芝极低声说，“千万不要出来……”

    蔡闫：“……”

    丁芝与蔡闫对视，片刻后温柔地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蔡闫的侧脸。

    “不……”蔡闫眼里满是泪水，丁芝却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躺在段岭身旁，继而转身，怀揣匕首，奔向屋前。紧接着，远方传来元军的惨叫声，连着好几声，突然下又静了下去。

    那静谧之中，传来丁芝的声惨叫。

    段岭猛然睁开眼，眼中满是恐惧，刚要起身，却被蔡闫紧紧按住，过得许久，丁芝完全没有声音了。元军策马几个来回，在岸边搜索，只找到断去的草绳，继而大声喝骂，又沿着湖边追去。

    芦苇荡铺天盖地，在风中飞扬，太阳下山之时，湖面被映出片血红色，波光粼粼。

    天空犹如被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