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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 作者:千绮夏
阳光静静的洒落在玉兰剧院镀金的招牌上,剧院大门前张贴着穆桂英挂帅的宣传海报,是最近时常出现在杂志小报上的女子面孔,妩媚中透着股犀利的英气,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独特气质。
门口的票贩子还在叫卖着下午场的戏票,推着小车卖着烤红薯的老伯慢悠悠的走过,波脸上洋溢着满足笑容的看客从剧院里意犹未尽的说说笑笑走了出来,守在旁的小乞丐凑上前去,拿着空碗嘴里说着吉利话只不过为了乞求几个铜板的施舍。
剧院旁边的巷子里,个伙计模样的人躲在阴影里朝我招了招手,我径直穿过拥挤的人群,将手中的钞票随手放入小乞丐空空如也的碗中,头也不回的走到了背阳处的巷子里。
从剧院的后门进去,路沿着堆满杂物随时都有被绊倒可能的废弃走廊往里走,不会儿就到了后台。
大概是散场不久的原因,又恰好是午间中途休息,冷清清的后台除了两个还忙着搬运戏台道具的伙计便只剩下那个背对着我坐在化妆台前的人影。
慕琴笙身上还穿着件薄粉色的戏服,倒映在椭圆形镜中的脸却不施粉黛,想必是已经卸好了妆,只是眼角眉梢隐隐还残留着些许绯色的印迹,看起来就像是宿醉未消亦或是哭肿了眼的样子。
我在他身后了许久,彼此都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回头招呼,目光在镜子里相遇,半晌,他才提高了声音冷冷的吩咐不远处还在忙活的伙计:“你们两个,先出去。”
待到后台只剩下我与他二人后,慕琴笙忽然深呼吸口,拍了拍自己苍白又缺乏血色的脸颊,露出个谈不上是开心或是不开心的笑容,对我说:“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愣了下,随即上前步,解释道:“不是,信,我今日才看到。”
他却不在意的摆摆手,就此翻页,只是抽了抽鼻子,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我句话:“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我不禁讶异的反问,随即迟疑的回答道:“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慕琴笙没有回答我,耸了耸肩,再次抛出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问题:“清友,你要不要跟我起离开这里?就我们两个,起。”
我张了张嘴,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
他不以为然的哼了声:“你不必想得太,我只不过是觉得个人上路未免太过孤单,而恰好你又有些顺眼而已。”
我早已习惯他这种正话反说、字字带刺的说话方式,虽然依旧不大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耐着性子说:“现在哪里都不太平,何必远走他乡呢?且不说现在出国的船票票难求,何况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慕琴笙猛地起来,转过身望着我,字句的说:“不出国也可以,找个没有人知道的穷乡僻壤,也能安然无恙的过这辈子。这些年我攒下的私房钱也够我们两个人用的了,还是说——”
“你介意我是个戏子,介意我干过如此下贱的营生?”
即使再怎样稀里糊涂,我也渐渐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意,大惊失色下连连摇头,生怕又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词不达意的说:“我没有,只是、只是……”
连串的“只是”过后却始终无法说出令人信服的拒绝的理由,我只是不想离开,不想离开这里,因为鹿野还在这里。
慕琴笙垂下眼帘,声音低了下来,冷不丁的问了句:“是因为顾蕴玉吗?”
我怔了怔,苦笑着回答:“不是。”
沉默无声的蔓延开来,背后墙边字排开的华丽戏服仿佛个个看不见的人影,嘲讽的窥视着我们无声的对峙。
还是慕琴笙先开了口,剔透如琉璃的眼眸盯着我,只道:“你们相认了吧。”
我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冒出这样句话,下意识的想要转移话题,直到看见那双眼眸里的笃定神色,我才知道他并不是问我,早已有所察觉,现在也只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慕琴笙今日很不对劲,没了往日争强好胜、咄咄逼人的气势,憔悴虚弱得犹如路边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小花,见我不吭声,他也不执著于我回答,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回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喃喃道:“是我失言了,就当我从未说过这些疯话,你请回吧。”
我见他状态很不好,相识场,即使话不投机,也还是有过怜惜之情的,于是绞尽脑汁好言劝道:“现在先别胡思乱想那么,你可是好不容易才成为今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角儿,台前幕后,万人追捧、风光无限,抛下这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慕琴笙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半天才扯了扯嘴角:“我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用呢?即使获得再的掌声、如潮的好评,又有什么用呢?像是把玩件漂亮瓷器的喜欢,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公平的交易,就连肮脏都这么直白。”
我有些后悔自己方才那番学人安慰却弄巧成拙、雪上加霜的言语,只恨自己舌头不够利索,心窍不够玲珑,每每遇到这种时候便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以前,我直都以为有了钱便有了切,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我太愚蠢了,再的钱都买不来个真心爱人。”
我沉默了片刻,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只好干巴巴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慕琴笙抬手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叹息般回答道:“我不走了。”
突如其来的答案让我加迷惑:“为什么?”
颜色浅淡的嘴唇动了动,气若游丝的声音消散在阴凉的空气中,就像是抹寂寞的游魂。
“是啊,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怎么舍得就这样不顾切的远走高飞呢?而且,还有许事情没有做,我不得不做。”
听到他这样说,应该感到如释重负的,然而我的心里却始终沉甸甸的,快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直到走出剧院大门,脑海里都始终回响着离开时他最后问我的那句话,他问:“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现在出了剧院,却始终记挂着这个沉重又不祥的问题,每个人都终有面对死亡的那天,无论是欢笑或是泪水,只要闭上了眼,都会看不见。
何必那样在意旁人的眼光,人活世,索性随心所欲点,只要自己痛快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慕琴笙还是太过在意这些,所以才会陷入自我折磨的境地。思及此,我干脆走到剧院门口的阴凉处,准备等到他出来,再告诉他我的答案。
正午的太阳虽然炫目,却远没有仲夏时分的炎热,在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