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妄 作者:捂脸大笑

    走到空无人的床榻上，沿着内侧的被褥细细摩挲起来。床的主人两天前才刚刚过世，被褥自然也是刚换上的，褪去了浓重的药味，从里到外都带着点熏烤过度的浓郁檀香，呛得人几乎喘不过起来。然而被褥却不是那人关注的重点，他的手探到了被褥之下，摩挲起了床板，当指尖触到枕边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那是抹浅浅凹痕，像是用指甲划出的字迹，纹路并不怎么分明，旁边还有条狭长裂纹，应该是被人撕下条了木片。那人的手指轻轻颤，眼中不由带出了几分哀痛，似乎看到位垂死老者挣扎着在枕下刻字的模样，然而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庭院中突然出来阵细碎的脚步声响。

    飞快把被褥推回原样，那人用手在床上轻轻撑，飘上了床帏之中，这是架有年头的老床了，平日坐在床板上恐怕都要嘎吱摇晃两声，别提攀上镂空床架，然而那人的动作却如此轻巧，别说床板，就连低垂的床幔都纹丝不动，看起来根本不似藏了个活人。

    “唉，怎么偏偏轮到咱们来巡视这里。”

    随着声抱怨，房门被吱呀推开，火把照亮了漆黑的房间。细碎的脚步声随着火把慢吞吞走了进来，共有两个人。

    “轮到这日子已经不错了，难不成你想头七那天来巡班？”另个声音里透着股满不在乎，“不过说真的，沧浪斋这边感觉越来越阴森了，下人们都说老爷子死得蹊跷呢。”

    “哪里是蹊跷，分明吓人的紧，谁又能想心痛发作会是那副景象。唉，老爷子这样好的人……也难怪少奶奶总是心神不宁，说是宅子里不太干净。”

    “还叫什么少奶奶啊，现在已经是庄主夫人了。我看庄主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怕人袭庄，要查的也该是住人的屋子才是，老爷子的房间怕是查不到人，鬼倒是……”

    正说到这里，窗外风声突然紧，不知什么啪的声打在窗棱上，门外白色灯笼开始左摇右摆，像是有什么鬼物想要闯进屋中。

    “……操。”过了许久，个声音才再次响起，“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乱说话！”

    两人顿时不再废话，开始例行巡视。然则此间的巡视居然比外间严苛甚，房梁、衣柜、床底这类能藏下人的地方都要看过，足足花了刻钟，两人才前后退出了房间。又过了许久，床帏轻轻抖，那道身影落了下来，悄无声息的推开侧窗，跃了出去。

    此时，庄内大部分院落都已经熄灯落火，然则警戒却高出几倍，三步岗五步哨，似乎要把李家庄围成铁桶般。那道身影就像道真正的幽魂，连缕微风都未惊起，不时就转到了李程明居住的主院。

    如今李家已经尽数归李程明掌管，他这院落自然敞亮的很，不过孝子要在正堂守灵，如今院子里也只剩下李二的新婚妻子。刚刚成亲就碰上家翁过世，红艳艳的喜服都要变成丧服，这个院落自然也落得冷清。

    那道身影却不管太，只是轻飘飘的踩了下石阶，手上搭屋檐，就黏在了房檐下，像筑了巢乳燕般，偷偷向屋里望去。房间里尚亮着灯盏，个妇人正背对着门窗坐在桌前，翻看着什么书册，身孝服衬得她身形格外绰约，隐隐透出几分娇弱味道。

    “夫人，天色已经晚了，这账册还是明日再审吧……”

    屋里传来丫鬟轻声的劝慰，那妇人身形却没有动，只是又揭过了页纸：“李家庄的库房里有那么东西，如若不早些清点出来，夫君根本没法接掌庄物。”

    那声音也柔柔弱弱，听起来温婉贤淑。

    丫鬟忍不住又劝了句：“其实内库也没什么值钱东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物件，还不如庄子和店铺的产出，回头等老爷把外库清点出来，内库可以慢慢再来嘛。”

    “看你说的。”妇人轻笑声，云鬓微偏，“库里的前朝旧物可不少呢，说不好值什么价钱，总归都是老爷的私产了，总得让他放心才好……”

    前朝？挂在屋檐上那人手指微微紧，然而还未等他理清思绪，耳边突然飘过阵微风，只见条小蛇如同黑箭般冲他面门袭来，距离太近，已经不容闪避，那人手腕摇，道锐光从袖中闪出，小蛇迎面被劈成了两半，蛇身扭了两下，就朝地上落去。

    这扑杀依旧毫无声息，然而屋中那妇人突然转过了头，高声喝道：“谁！”

    那身影悚然惊，腕上搭就飘上了屋顶，飞也似的向外冲去。屋中的妇人动作也不慢，几步就冲到了檐下，只见条黑色小蛇被劈成了两半，正在地上垂死抽搐。那妇人眼中闪过丝怒火，旋即像受了极大惊吓，大声尖叫起来：“有贼！来人，快来人！！”

    那混杂着惊恐和柔弱的声音却没留在夜行者耳中，身形比来时快了倍有余，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向庄外狂奔而去。随着那声呼喊，整个李家庄都从睡梦中苏醒，点亮的火把、持刀的侠客，似乎只被惊醒的猛兽。退路变得加凶险，那道身影却依旧逃的从容，只是几个闪身，就重新隐于月影之中。

    绕过层层庭院，又躲过如同牛毛般的护卫，花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那条身影终于踏出了包围，在高耸的院墙上轻轻几点，飘然飞了出去。但是他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提气向远方奔去，直到李家庄的灯火逐渐泯灭在夜色之中，他才停下了脚步。

    轻轻喘了口气，那人摘下了直盖在脸上的面巾，皎洁的月光映在脸上，终于照出了他的样貌。那人，正是白天被李二赶出庄去的浪子沈雁。

    “前朝……九龙环……”看着再次被夜色笼罩的李家庄，沈雁轻轻吐出了两个词，这次他夜闯李家庄，探到的消息着实可观。如果这切真的跟九龙环有关，那么从两年前那场悬案开始，切就都有了脉络。

    唇边露出点涩然，沈雁冷眼看向如昏灯明灭的李家大宅，这脉络，来得也太过艰难。

    两年前，李家庄的大少爷李肃明惨死于山中，行十余人无活口，然而冤有头、债有主，李老爷子亲自率领家丁扫平了害死李大抢走货物的那伙匪徒。随后没出两个月，江湖再次出现血案，祝大镖头惨遭灭门横祸，祝家被把大火烧成了平地，只是这次却再也找不到凶手，探不出缘由。

    在很人眼里，这本就是两场毫无干系的命案，但是李老爷子却上了心，他知道自家儿子跟祝彪乃是莫逆之交，为何两人会前后丧命？而他袭杀的那伙山贼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别说是他儿子，就算换个李府家丁带队，也未必会输了阵去。这两场命案之间，是否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胸中疑惑丛生，李老爷子就找到了沈雁，托他查查这个案子。浪子跟李大的关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