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作者:凉蝉

    由回头看着他：“照虚，你心中有所触动？”

    照虚踌躇片刻，低声道了句是。

    “也对，你和照圆关系好，又都是孤儿。如今他寻到了家人，自然也脱去了孤儿这身份，于你而言，有感触是正常的。”性海温和道，“但有此心，说明你虽已遁入空门，尘缘却未见得断绝啊。”

    照虚连忙抬头，目光惊讶。

    性海看着他，半晌才慢慢问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照虚便斟酌着词句，点点开口讲了。

    他的意思是，从那日见到阿岁的尸身开始，他就心中戚戚。他是孤儿，阿岁也是孤儿；阿岁死得这样凄惨，他又见到七叔为了阿岁而深恸，受震撼。

    “又念及照圆的事情，我之后便不免日日常想，我是否其实也有父母在世，而他们却并不知我仍活着？”照虚不敢使出内力，而他也不需要使出。看到七叔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想到了自己的事情。只是当时想的是——若自己死了，不知是谁殷殷前来收殓尸身，又是谁会在自己身边颤抖哭泣。

    念及此处，茫然与悲伤是掩不住的。照虚此时没有掩饰，直直看着性海。

    性海捻着佛珠，慢慢道了句阿弥陀佛。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中不定，诸茫然。”他长叹声，“但竟不知你佛性已淡薄到这种地步。”

    照虚皱着眉，突然扑通声跪下，深深朝着性海磕头。

    “方丈，弟子照虚，恳请……恳请……恳请归俗。”

    他跪着，看不到性海模样神情，心中微微忐忑。

    良久之后，性海长长喟叹声。

    “起来吧，照虚。”性海沉声道，“佛祖保佑，你能找到自己的爹娘，寻到自己的家。”

    照虚万没想到性海这样干脆就答应了，他紧紧抓着地面，低低唤了声“谢方丈”。

    林少意好不容易等到照虚过来，月亮已经升上了中天。

    他仍在那棵树上，变坐为躺，已朦朦胧胧睡了觉。说也奇怪，此处万分安静，佛号钟声隐隐，他不知为何觉得十分宁定，竟能迷迷糊糊睡着。

    揉着眼睛跳下来，照虚见他脸睡意，笑问道：“还需我念清心咒么？”

    林少意：“那是自然。”

    两人都知道清心咒只是借口，只是寻个由头起说说少意盟和照虚回去之后的事情而已。

    林少意不知照虚禀明性海没有，见他脸色平静，似是成了，可又想到这和尚脸上总是派平静，不由又狐疑起来。

    照光的小院子锁着，照虚带着林少意翻墙跳了进去。

    林少意：“……你没少翻吧？”

    照虚笑笑：“小时候确实常常翻。”

    林少意也跳了进去：“照虚大师，你可真不心虚。”

    照虚也不带他进去，直接走到院里的简桌边上就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水壶倒了杯冷茶。他听到林少意这样说，心中突然动，不知为何决定跟他说个小秘密。

    “以后也不必称我照虚了。”照虚将杯茶推到林少意面前，“我有俗家名字。”

    林少意本想挤兑几句这不知是否变质的茶，听到这句话连忙凑过来坐下：“爹不是说，你都忘记了么？”

    “怎会忘记？我连在少意盟里跟你打架的事情都记得清二楚。”照虚挑眉斜觑林少意眼，“只是不愿想起而已。我是个和尚，挂念着自己俗世名字，怎么当得起和尚这身份？”

    林少意觉得有理，点点头：“叫什么。”

    “只说次，你记住了。”照虚微微笑道，“记不住也不必问我，我不说了。”

    林少意：“你先说，我再决定记不记。”

    “李亦瑾。”照虚低声道。

    他正在想林少意不知会如何嘲讽这名字，林少意却惊喜地击掌：“美玉啊。”

    第80章 番外：盟主和和尚（3）

    照虚未料到他居然这样说，顿觉有些许尴尬，面皮微红：“也不见么好听。”

    林少意笑道：“大男人的名字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但胜在有意义，比我爹随意抓阄整的好太。”

    照虚认真道：“咸阳游侠少年，相逢意气为君吟。林伯伯说过，你名字来自于王维的首少年行。”

    林少意愣了会儿，自己也有些不自在：“你还记住了？”

    “记住了。这两句可没连在起，难为你爹这么用心寻了，还被你说成是抓阄起的。”照虚掀开茶壶盖子嗅了嗅，被里面的味道熏得眉头皱。

    茶水已经变质，林少意自然也不可能喝。照虚把性海的话跟林少意说了，林少意总觉得其中有诈，照虚笑道是他想得太。

    归俗却不是方丈随口应就能完成的，因而照虚还不能走。他需脱了佛籍，重新成为个持了七情六欲的俗世中人。林少意此行已获得最好的结果，心情十分愉悦，两人坐在椅上慢慢聊天，是林少意在说。

    说少意盟的人，说少意盟正忙活着的事，说辛家堡的处理办法，说以前或者以后的事情。

    他对当年陪他练武的那个好看的小孩印象十分深刻。林澈已经长得浑似个瓷娃娃，但那孩子比林澈又了几分英气，而且不像林澈那么爱哭，林少意很喜欢和她——和他玩。

    他开始确实以为那是小姑娘，粉白脸皮，墨黑眼珠，尖而挺的小鼻子，两片时不时会崩出骂人话的薄嘴唇。且他扎着两个小揪揪，揪揪上系着红绸带，可爱俏皮。厨娘喊他“金金”，林少意就以为她——他叫金金。

    原来是瑾，是美玉。光润圆滑，内有千秋。

    林少意倦意很重，说了没久就频频打呵欠。照虚知他困了，让他进屋里睡觉。

    “睡不了的。”林少意摆摆手，“困是困了，睡不着，就躺着发呆。不过这地方真不错，没有你的清心咒我居然也假寐了片刻。”

    “此地本身就能清心。”照虚平静道，“你到底睡不睡？”

    “睡。”林少意笑笑，起身翻上了旁的屋顶，躺在了上头，将腿翘着搭起来。

    照虚：“就这样睡？”

    “睡在屋子里头不习惯。”林少意淡然道，“这儿不错，景致好。”

    因白日里下了场豪雨，雨住之后便是烈日，此时天上无丝缕云朵，只有星子零落挂着。山风浩荡，林少意听得耳边传来轻响，是照虚也跳了上来。

    “照光师兄小时候常常揍我，因我和照圆这些小孩子喜欢爬他的屋顶。我们当时武功不济，常常将瓦片和稻草踹到下面，惹得赵光师兄生气。”照虚说，“不过他现在可没机会揍我了。等他从外头回来，我许是已经走了。”

    “你若想他，日后再回来瞧他便是。”林少意的脚轻快地动动，照虚坐在他脑袋旁边，他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