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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山河错 作者:柳伤雪
凝幽新泡了杯茶给我。
我想起父亲的话,就没有喝,凝幽却说,“喝口吧,以后想起我,还能想到又甜又苦的味道。”
后来直到我动弹不得,我才知道她在茶里下了迷药,她不再和宫里的女人样,披着伪善温婉的皮,而是彻底无助彷徨地看着我,她流泪了,我想,她是为了她自己。
“夏修,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不想死在千里之外,哪怕是在冷宫,哪怕是做官妓!”她是真的被逼急了,以致会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来,那刻我不知道该是蔑视还是心疼,毕竟在我年少的时候,我曾那样的喜欢过她。如今她这样,我却也无能为力。
凝幽解开了罗衫,露出妙曼的躯体来,她抱住我,她的身子很软,还透着香味。
“夏修,莫怪我,只有你下了水,五哥才会救我!他和我不是条心的,他不会为了我冒任何风险的!他只会把我推出去,把我推得远远的!”
她脱了我的衣服,床帘垂下来,她亲吻我,可我却抱不了她。她终于还是知道了我不立的秘密。
我无法破了她的身子,就无法坏了她的名节,她还是要嫁去匈奴,做胡人的妾室,知道命的那刻她静默了,过后才凄惨地笑了起来,她开始胡言乱语,开始说些原本应该烂在肚子里的话。
可凝幽却像是疯了样,她弄乱了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抓着我的脖子,“他对谁都冷血,对谁都谦吝,却唯独对你好,你有事,他替你挡下来,可我呢!可我呢!当年宫里出了事,为了保护他,让他代替我出了宫,在宫外呆了那么年的安生日子,可我!可我!……可我却日日在宫里受人欺凌!哈哈!如今他要飞黄腾达了,却要把我扔在边了……哈哈……你知道他藏了兵!你知道他藏了银!你知道他是要反的!”
季敏攸要反,我并不意外,可这话从凝幽的嘴里说出来却让我难受,我知道,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但最让我意外的是,十年前我遇到的,居然是敏攸。
原来敏攸才是浅浅。
季敏攸带着人踢门进来,他让人拉走了凝幽,我看着凝幽被人拖出去,却动也不能动。我又和从前样,像立贞节牌坊样似的说道,“她是你妹妹,你别为难她。”
季敏攸不耐烦撇嘴,“别和我在这儿装菩萨!”
我没再说下去。我承认我有私心,和季敏攸的这五年没办法让我心里的称还公公正正的,即便他是错的,在我心里,他也是好的。
后来,凝幽傻了。
我再去看她的时候,她坐在御花园的地上咬手指,口水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她看见有人来了,哈哈笑了,“哥哥,有吃的吗?”她把含着的手指拿出来,伸着问我要东西,我才看到她手心还有半只蚂蚱的残骸。后来,宫里的宫女找到她,对着她又打又骂,最后把她带回了房间里。
凝幽出嫁的时候,除夕才过去不久,天气还很冷,她穿着单薄的嫁衣,化着浓妆,脸蛋却和地上红炮仗的残骸样,又红又凄凉。
她傻了以后没再见过这么人,害怕到极点就失了禁,嫁衣换了三身,最后贤妃急了,说是再耽误下去坏了时辰,她就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孤身人去了匈奴。
凝幽的事情让我好些时候都提不起精神,不想见到季敏攸,后来听下人闲聊,才知道季敏攸生了场大病。
我去御花园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会遇到他。
他在柳树下,柳絮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我摸头顶,发现也掉了不少得柳絮。我把柳絮扔进御花园的池子里。
他知道我来了,却没有说话,看着也不想搭理我的样子。
我对季敏攸说,“你说我有事瞒着你,可你也瞒着我了。”
季敏攸在那里,不说话,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些年,都是他惹我,我让他。可他今天的样子实在让我生气,我没办法再摆出温顺臣子的样子,我说,“你既然不信我,那又何必要招惹我,以后咱们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心想,别以为他再和从前样,撒个娇,发个颠,我就会原谅他,还好吃好喝地伺候他。
可是我错了,我怂了。
我怎么就是拿他没办法呢?
敏攸,你认错吧。你认错了,我就原谅你,跟你走,你去哪儿,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可是他没有认错,他很轻地说了句,“好。”语气轻飘飘的,就好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样。
接着,他又说,“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入骨相思君知否
这年夏天的时候,季庭濯病重了,他贪恋了辈子的权力,连名字都是对权力的隐喻,他想死抓着权力不放手,好像要把权力也起带去棺材里。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人可以死,但权力要留着。
庙里的老和尚说,人快死的时候,其实自己是知道的。
那天,病了很久的季庭濯忽然清醒了,他把所有的儿子都叫来,跪在大殿里,跪就是整天。
人老了,就变成孩子,用这种撒泼样的方法来宣告权力的所属权。
那天晚上,热了很久的天忽然下起场冷雨,我被雷声惊醒,我问婢女,“宫里的皇子散了吗?”婢女说,“还都跪着。”
我穿好衣服进了宫,去大殿的路上,我遇到了贤妃,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她不再和从前样趾高气昂,而是像霜打了的茄子样没了精神,她再得宠,也终究没有儿子,但我还是对她行了大礼,她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我,就和从前的凝幽样。
我要离开往大殿走,贤妃却拦住我,她没有说话,但眼睛里都是恐慌。我看了眼她身后的宫女,都很面生,脸上堆满了冷漠。
我知道,她们是要送贤妃上路的。
我拿开贤妃的手,继续往前走,谁知贤妃却忽然大喊道,“别过去!宫里头有兵,他们要造反了!快逃!……”贤妃还没说完,背后和肚子上都被扎了刀,她就这么躺在了冷冰冰的石阶上,再没了声响。
我跑进御花园,那里已经血流片,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尸体,几乎都能叠起来。我看到敏攸,向他跑过去。他正在和季问洛对峙,两个人不分上下的,季问洛受了伤,但是有个少年将军直护着季问洛,两边的人马就在御花园里楚河汉界样僵持着。
敏攸看到我,明显愣,但随即又变得冷漠而无所谓,他说,“你怎么来了?”
我抱住季敏攸,却感到他身体丝颤抖,那刻我坚信他有事情瞒着我。我说,“不管你是利用我也好,是算计我也罢,你让我跟你走,不管你去哪儿,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