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作者:草鲤

    克里斯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丝毫没有畏惧。

    “我相信我现在打开井盖捞捞，应该能找到不少好东西，”在年轻的草药贩子回过神之前，宋齐已经把手铐锁上他的手腕，“刚才你收了我的钱却转身就跑，我至少能以诈骗的名义逮捕你。”

    “你没有权力这样做！臭条子！快放开我！”

    可惜克里斯的抗拒来得太迟了。尽管路挣扎，克里斯还是被他拖上了警车。直到车子启动克里斯仍在破口大骂，铐在起的双手不停地在车门和窗户上捶打。他悠然打开了收音机，拧大音量盖掉身后的噪音。

    回到警局，他把克里斯扔给负责看守的同事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草药贩子的量刑本来就是个难题，都是关几天吓唬下便罢了，次数了才会考虑进步的惩戒措施。

    结果下午同事就找了过来。“有人来保释克里斯。”

    “谁？”那时他还不知道克里斯的名字。

    “就是你上午抓过来的那个草药贩子，他哥哥是陈念的朋友。”

    陈念出生于高官家庭，年纪尚轻却身居高位，大家私下里已经把他当成下任局长的不二人选。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吧。”他放下手边的事去了接待室，看到个相当漂亮的金发女郎，长着张跟早晨见到的草药贩子模样的脸，若不是同事先打了招呼，他甚至会怀疑是克里斯跑出来换了套装束。

    “你是克里斯的姐姐吧。”他坐到桌子对面，边微笑着打了招呼，想尽量表现得和气点。

    金发女郎的笑容礼貌而疏远。“我是他哥哥，我叫伊凡。”

    他在震惊中道了歉。“对不起，你实在是……”

    “我知道，”伊凡打断了这段听过无数次的话，提醒他克里斯的事情，“钱我刚才已经付过了，我弟弟可以跟我走了吗？”

    伊凡的态度少有些让他不舒服，但他能理解大数人都不想跟警局扯上什么关系。

    “希望你以后注意引导他，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下次再犯，应该就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了。”

    “谢谢你，我会注意的。”伊凡微笑着起来，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面。草药贩子每周都有那么几个，所以除了伊凡的美貌之外，整件事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深印象，甚至几天后陈念专门来跟他道谢，他都花了些时间才想起原委。

    “伊凡想问你，愿不愿意赏光去他家里吃顿饭。”陈念说。

    ☆、记忆（2）

    他是坐陈念的车去的。车开进市郊的个旧式的高档住宅区，穿过条繁茂的林荫路，停在栋三层的西式小楼前。

    越贴近旧时代的生活方式越昂贵，是联盟国的时代特色。人造食品、衣物甚至电子产品的价格都非常低廉，而属于旧时代的切——砖瓦修建的楼房，天然食品，棉、毛、丝绸，甚至蜡烛和油灯，都因为技术濒临失传和资源的稀缺而价格高昂，只有少数人可以负担。也正是由于象征着财富和品位，这种复古的生活方式在首都的上流社会十分盛行。

    来开门的是府上的佣人——因为联盟法的修正，劳动保护法不再适用于经过大脑降级改造的□□人，半个世纪以前便由人工智能系统取代的□□人仆佣重新回到了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

    “陈先生下午好。”佣人熟稔地同陈念打过招呼，又转身向宋齐点头致意：“您定是宋先生，里边请。”

    按照他对伊凡和克里斯兄弟的印象，他们应当是血统相当纯粹的波罗的海人种，屋子内部的装修却包含大量东亚元素。他们刚刚走过的客厅就摆着扇价格不菲的刺绣屏风，宋齐猜应该抵得上他半年的工资。

    留意到他的视线，陈念笑了笑。“他们的养父是日本人，半年前去世了，他们刚从乡下搬来不久。”

    陈念有太值得他嫉妒的地方。纯正的东亚血统，年轻，英俊，仕途坦荡，连风流轻浮的性格也让他羡慕——这个年轻人经历过的挫折实在是太少了。

    佣人将他们领到餐厅，餐桌倒是西式的，木筷旁也摆着副刀叉，宋齐立刻松了口气——他从来没有吃过日本菜，在这种场合定会出糗。

    伊凡已经在等着，随即笑着走出来迎接他们，态度同在警局时截然不同。“两位先生总算没让我等到天黑。”伊凡穿着件领子很低的灰色毛衣，露出古老贵重的白金项链，颗钻石垂在锁骨间，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我下班就开车过来了，”陈念低头亲了亲伊凡的脸颊，回头问宋齐，“是吧，老宋？”

    宋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的，我作证。”

    伊凡走过来同宋齐握了手。“上次克里斯的事情，谢宋先生了。”

    “您太客气了。”他极不适应这样客套而疏远的交流方式，感觉自己回答得相当生硬。

    陈念已经驾轻就熟地拉开张椅子坐到了餐桌旁。“克里斯呢？”陈念问。

    宋齐留意了下，桌上是摆着四套餐具。

    “他可能会晚点来。”伊凡无奈地笑了笑，吩咐直等在旁边的佣人：“可以上菜了。”

    他上次吃到天然食材做成的宴席，还是在部队里团长结婚的时候。

    最先端上来的是鱼子酱和奶油浓汤，味道有些古怪，但陈念和伊凡都吃得相当自然，他也只好埋头吃下去。

    “陈告诉我，宋先生以前是联盟部队的飞行员。”

    “只是接受过飞行员训练，”终于逮住机会可以少吃两口了，他心想，“七国军队体化以后，每年都在裁减人数，而且现在大部分作战任务都可以由电脑和改造□□人完成。”

    “我对那些东西可不放心，还是实实在在的人靠得住。”

    养尊处优的人自然会这么想，宋齐也只是笑了笑。“打起仗来也能减少伤亡嘛。”

    克里斯出现的时候主菜刚端上桌，每人块洒满香料的香煎龙利鱼。

    “快跟两位先生道歉。”

    克里斯并没有搭理伊凡，眼睛眯起来扫过陈念，停在他脸上。“个条子……又个条子。今天是在开条子派对吗。”

    陈念竟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有意思，克里斯。”

    “我才不想被条子夸。”克里斯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到宋齐身后，抢过他的叉子叉起他刚切好的那块鱼塞进嘴里，随即副作呕的表情。“你们每天吃这些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长霉的东西，是想尽早成为木乃伊吗。”

    “不想吃的话请不要打扰我们。”伊凡放下刀叉，望着克里斯微笑地说。

    “我才不吃这些三个世纪前的垃圾。”克里斯说完便转身离开，倒是顺走了宋齐面前盛着红葡萄酒的古董高脚杯。

    宋齐目送克里斯走出餐厅，随后以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