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沧海 作者:俞洛阳

    明染理所当然地占了何尔晟的座位，夸赞道：“我门生今日做的不错。回去赏你个好东西。”

    虞劲烽闻言心中动，微笑着凑过来：“赏什么？”

    明染笑道：“你想要什么？”

    虞劲烽意味深长地：“暂时想不起来，等想起来了跟你要。不过待会儿的罗姑娘可不能算。”

    明染道：“自然。我门生算账门儿清，比我这座主强许。”

    满堂的花团锦绣之中，两人正喁喁细语着，明染忽感到两道眼光扫到自己身上，冷冽凶恶处，竟让人如芒在背，于是不经意地转身，眼角余光看到了自己凶神恶煞般的大舅哥。

    这真是现世现报，他才把表妹夫打出门，自己的大舅哥竟然来了，看架势也想把自己给打出门去。明染见萧玄霓脸色沉得能滴下酸水，只得装作没看见他。萧玄霓却容不得他装聋作哑，大踏步走过来，正打算跟明染理论番，那边后堂急慌慌奔过来个人，葱绿锦袍肤白貌美，正是小国舅钟栩。他顾不得看别人，慌慌张张地抓住了明染的手臂：“哎呀染妹子，我听说你把何尔晟给扔出去了？那家伙虽然不成器，可好歹是你表妹夫，他腔子气没处撒，必定回去找簌簌乱闹，这可怎么办？”

    明染道：“扔都扔过了，能有什么。”

    钟栩皱眉，叹气，团团转，却拿他无可奈何，不留神看到身后的萧玄霓及他那张乌漆墨黑的脸，顿时了然，晓得这也是个难缠的，忙扯起明染就走，边叨咕：“不是给你找好了上面的位置，你又跑下来做什么？看热闹在哪里不是看，个个真是的，来了就不给我省心。”

    他阵风地将明染啜哄走了，虞劲烽后面全神戒备跟着，萧玄霓冷笑声，钟栩再不正干，也是国主的亲舅舅，他也只能看他护着外甥走开。

    钟栩不停地埋怨着明染，路从楼下埋怨到楼上，明染道：“小舅，我待会儿还想竞价梳拢罗姑娘，可是萧家大公子在下面眼睁睁看着，外甥哪里还有这个胆子，麻烦小舅去把他请走可好？”

    钟栩瞪着眼看了他会儿方道：“你看看你大舅哥那张黑脸，你这是骗着你小舅去送死不成？你这不孝的孩子！”

    明染道：“我知道小舅定有办法的，拜托了拜托了。”边把他往楼下推，钟栩只得勉强去了。于是明染和虞劲烽起往下偷窥，见钟栩在人堆里找到萧玄霓，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萧玄霓原地沉吟片刻，果然转身走了。

    这下子连虞劲烽也颇为吃惊：“你小舅……倒是人不可貌相。”

    过得片刻钟栩又上来，两人眼巴巴瞅着他，明染问道：“小舅，你是如何劝走他的，让外甥取取经。”

    钟栩道：“我没说什么啊，他那个样子，我哪里敢言。我就说我外甥平日里乖得不得了，难得出来玩儿次，您这般往这里杵，周遭十里地冰冻三尺的，搞得谁都不痛快。年轻人么，如他这般大的哪个不是娇妻美妾绕着团团转，唯有他连个老婆也娶不到家，还得活生生熬两年，谁又能熬得住？大公子您若是现在就肯把妹妹嫁过来，那我就劝他回去。您若是做不得主，那就请离了这里，别耽搁咱书院的生意。”他摊手：“然后他就瞪着我看了会儿，看得你舅父我毛骨悚然的，正不知如何是好，结果他扭头就走了。”

    明染由衷地道：“小舅好口才，外甥佩服。”

    钟栩却忽听到楼下台上丝竹之声隐隐起来：“哎呀罗丫头要出来了，我去台后等着，待会儿还得给她换装呢。你就会耽搁我的大事儿！”阵风地跑了。

    罗姑娘果然出来了，层层珠帘被卷起，罗姑娘是被董香籍给扶着手牵出来的，翡翠河畔生意人家的老板们，个个刁钻伶俐见钱眼开，唯有董香籍出类拔萃与众不同，她未语先羞地向着楼上台下诸位恩客打招呼，语气温文：“今日，是小妹琴鸟梳拢之日，谢各位贵客给妾身这个面子来捧场。琴鸟她……被我惯了这么些年，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贵客千万别跟她计较。现下，就先让她抚琴曲，看是否入得了各位贵客的耳，若是弹得不好，就罚她再干别的。不过千万，别罚狠了，妾身会心疼的。”

    那份温柔，那份矜持，那份娇羞，哪里像个烟花巷里的老鸨，分明就是爱妹如命的长姐般。罗姑娘随在她身后，玫红色绣鞋踩着脚下的零落花瓣，冰蓝色的纱衣上盛开大朵的白玉兰，璀璨的双目波光流转勾魂摄魄，密匝匝的睫毛又长又黑，落得上蝴蝶得住黄莺。在诸人轰然的叫好声中，她对着诸人挥了挥玉白小手，在架七弦琴前款款落座，纤指飞扬弹起琴来。

    琴声清凌凌传到楼上，明染依旧冷眼旁观着，片刻后侧头问虞劲烽：“你觉得如何？”

    虞劲烽也就老实回答：“我觉得不如你弹箜篌好听。”

    明染：“嗯哼。”

    罗琴鸟曲弹罢，便有有意向的恩客纷纷抛了花球上去，花球中裹着自己名帖，这是要竞价梳笼的意思。旁边出来个青衣少年，带着两个丫鬟将花球捡起，放入花筐之中。明染也伸手扣住了案上玛瑙盘中的花球，问道：“扔不扔花球？”不听他回答，便侧头看了虞劲烽眼，意为征询，虞劲烽却正目不转瞬盯着台上，微微咬着下唇，神色专注。

    他了然笑，顺手将花球掷出，准准投入花筐中，倒惊得那青衣少年跳，忍不住悄悄看来。

    明染凭栏而立，发现他偷窥自己，就对着他笑了笑，夸赞道：“弹得不错，送彩头。”守在门首处的小厮端出了雍江侯的第份礼，只檀木描金的匣子。

    那少年脸色红，连忙低下头去，数数筐中花球，足足七八十个，按惯例报与后面的董香籍知道。

    于是罗琴鸟瞬间被恩客们的彩头给淹没了。

    虞劲烽忍不住悄悄打听：“你送了什么”

    明染道：“黄金若干两。”

    虞劲烽嗤之以鼻：“原来你这么庸俗，点都不文雅。”

    明染道：“你错了，黄金是硬通货，人人都喜欢。这第轮就是往下筛人的，不讲风雅看实力。”

    果然经过番清点后，雅座中又被送进来只花球。这次足足筛选下去几十个，得到花球的不过二十余人。台上的罗琴鸟又在乐师的伴奏下唱了首小曲儿，明染夸奖道：“唱得好，送彩头。”掷出花球，再次正中花筐。

    虞劲烽忍不住唇角抽搐：“好个屁，还不如你小舅呢！”见那守候小厮又要捧走只檀木小匣子，他过去挡住门：“别急，让我先开开眼。”

    打开眼，竟是套精巧雅致的珍珠头面，其中串珠链个个大拇指肚大小，烨烨生辉温润光华。虞劲烽打劫回来的珠宝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