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 作者:水月华

    ，衣袖用力挥开了那人的手，霎时，血雨洒了漫天，点点殷红惨烈如花，他的身形晃了晃，踉踉跄跄退了三尺，脸上褪尽了血色，纸样苍白。

    捂住胸口的手可以清楚感觉到拳头大的伤口，狰狞着，心脏几乎就裸露了出来，而那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无论他怎么捂都捂不住……

    “我的狐珠……”

    “是这个吗？”摊开的掌心，血淋淋地托着颗墨色琉璃珠，五彩流光在他掌中滟滟地亮着，衬着血色，有种凄绝的美。

    很想再次唤出他的名字，很想问他，为何见面就对自己痛下杀手，可惜已没有力气……

    那样疏离冷淡的眼神，还有唇际若有若无的，仿佛玩味着他痛苦的微笑，这个人，真的是杨筝么？

    ——杨筝早就被我丢进冥河的弱水中了，你要找他，去奈何桥上往下望不就见到了……

    奈何桥……杨筝……奈何桥……

    墨尘混沌的意识忽然闪过线清亮，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猛顿足，用上自己最后点法力，化成道玄影飞出了大殿……

    冥皇瞥了眼手中的珠子，空着的另只手往虚空中招了招，嗤地声轻响，钉住樱重雪的剑从柱子上生生拔起，落进了他掌心。

    绯红色的纤影也随着禁锢除去，从柱子上滑了下来，软软瘫在地上。

    “陛下，救救我……痛死我了……”

    樱重雪还没有死，恢复意识，便挣扎着要爬过来。

    冥皇没有搭理她，手中长剑因为法力消退，骤然亮起团银光，变回根梅花银簪。

    他仔细端详着，陷入沉思。

    “陛下，我做这切都是为了您啊……陛下……”樱重雪匍匐在地，哀求着，竭力伸出手要拉住他的衣摆。“为了您，我逼走了杨筝……为了您，我把他的魂投进弱水中，让他再也不能来扰乱您的心……我直爱慕着陛下啊……”

    轻叹了口气，冥皇把目光投在她身上，有些怜悯，也有点无情：“阿雪，我想我过去是太放纵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不过是……”

    樱重雪忽然露出惊惧的神色，即便方才被墨尘的长剑贯穿时也没有的恐惧表情：“陛下，重华……饶了我……”

    话音未歇，那娇好的容颜便开始消融，肌肤迅速剥落腐蚀，很快白森森骨头都露了出来。

    白骨红颜，不过须臾之间。

    哀语连连的血肉之躯转眼就只剩了具惨白的骷髅，骷髅的肋骨处插了朵嫣红的曼珠纱华，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还朝着冥皇大睁着，细瘦的白骨手指离他的衣摆只差了寸。

    “……你不过是朵彼岸花罢了，长在腐肉和白骨之间，借了我的法力才化成人形。”冥皇有些怜悯地说着，又摊开手指，眯起眼睛看着掌心那颗光华滟滟的墨色琉璃珠。

    “真是漂亮啊，像他那双眼睛，仿佛可以湮灭红尘……”他端详着，刹那间仿佛想起了什么。

    募地，阵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起珠子和银簪，觅着血迹掠了出去。

    路血流如注。

    暂时封住的伤口因为不要命的狂奔又裂了开来，血直淌着，淌着……连他自己都以为要流干了。

    远方隐隐望见了奈何桥的影子，如沧桑老树孤独地横卧在水面。

    桥下，弱水三千滚滚流逝。

    在桥上大口喘着气，伤口处已经痛得麻木了，没有了狐珠庇护的身体，甚至还抵挡不了冥河上的冷风。

    从桥上望下去，黑得像墨汁样的冥河水，几乎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借着冷冷的月光，他看见簇青绿在水中载浮载沉。

    是株青莲。莲茎挺出水面，几片苍绿的叶片上托着朵含苞待放的花。弱水中的芙蓉，带着几许孤绝和寂寞，顽强生长着……

    河风吹来，它轻轻摇着，莲瓣微微绽开，刹那间，墨尘仿佛看见那个人温和怜悯的笑……

    它……难道它便是杨筝？

    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墨尘全身抖如落叶。

    “杨筝……杨筝……”他在桥上唤着，桥下死水微澜，青莲慢慢绽放，绽放……

    风掠过莲房，莲心处忽然声叹息，隔了千万年，墨尘再次听见那沉柔的音色：唉，你还是寻来了么……我的痴儿……

    瞬间，心痛欲死！

    酸楚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眼睛。

    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绽开的莲瓣中，又滴，滴，滴，如断了线的珍珠……

    不自觉用手抹，原来……泪已披了满面。

    墨尘哀然阖上眼帘，任眼泪潸潸而下。

    杨筝，我日日念着还你滴泪，而我从未想过是这个样子的……

    你在冰冷的水里等了我很久吗？抱歉，我这就下来陪你，我这就下来了……

    黑色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如同断线的风筝，头扎进沉暗的河水中。

    剧毒的弱水漫进他的眼睛时，他瞥见那莲花已开到了尽头，隔着水看去，宛如绿莹莹的灯火。

    “生平不会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

    原来，相思这种毒，也早已侵入骨髓，日夜揪心地痛着呢。

    杨筝，你可知我想了你很久，很久了？

    我这生，只为你流过眼泪……

    第十六话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像恍然做了场大梦，醒来时，龙帝第眼看到的是水晶宫透明的天顶，上面有浅蓝色的水波荡漾，偶尔，几尾色彩斑斓的鱼儿嬉戏着、追逐着游过。

    十八年的人生如梦境，朝醒来，身边什么都没留下。

    织锦的死，九炫的痛，虽是昨日事，但在脑海中也有些不清晰了。

    然而，谁能忘记失去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