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天下 作者:玉宇

    。愤懑，痛苦和羞耻，完全占据了他的心。身后有人叫他，“元玮！”

    那声音好像来自天穹之外似的遥远，秦王艰难地转身，只见三皇子元璎身白衣，在他身后。信王冷冷地开口，“你素来心高气

    傲，心要君临天下，俯视众生。只可惜依你的性子，是做不成凌霄花的，最就是颗无心菜罢了。凌霄要依托大树，才能在云端灿烂

    ，没有了支撑，也不过就是匍匐在地的堆死藤。”

    元璎性子清雅，从不口出恶言，这番话已是他生中说得最狠最毒的了。元玮早就心口痛得难当，被他激得口血终于喷在衣襟

    上。他拿手指着对方，恨声说道：“三哥这是来落井下石的吗？”

    “你怎么对别人，旁人就怎么还报你，本来就是应当应分的。”元璎毫不退缩地回击。

    元玮哈哈大笑，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他却仿佛没有知觉。“原来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三哥，也会为人动了凡心！”他笑得太张狂

    ，牵动血气，又喷出口血来，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染红了。于是用手狠命擦，又说道：“只是三哥别忘记了，你也是姓元的。就算他

    不把你当作杀父仇人的儿子看待，旦他复仇成功，难道你还能心安理得躺在个弑君父、灭国统的凶手怀里吗？三哥！这场追欢逐爱

    的游戏，你和我样没有胜算的。”

    他并非对赵长歌完全无情，只是为形势所禁，个性又极功利，明知情路艰难，相守无望，索性抢先放手了。这番话他在心里已憋

    了许年，自明白赵长歌待他的心意后就直深藏心底，从未宣之于口。往日长歌对他再好再温柔，也没能把他心里话逼出来，今天元

    璎轻巧巧的三言两语，倒让他吐露了真心话。因为恨啊！恨他三哥那张清白绝尘的脸，皇位，爱人，我是没指望了，也不叫你顺心如意

    。想到这里，又恶毒的接着说道：“告诉你个实话，也好让你放心，他没死，跳过去了，三哥还不快去寻找，与他叙个旧情。”

    元璎看看他，淡淡地说：“这个我知道，他要是这么容易被小人陷害，哪里还能活到今天。至于我，不过但求无愧己心，以后的事

    情本来就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七弟若真能比常人长只向后看的眼，也就不会有今日之败了。”他这话里不带个脏字，却比什么恶

    言都要来得凶狠。元玮身子顿挫，交跌在地上，半天没能起身，这刀真真戳在他心上，“哇”的声又是几大口血。跟着他的侍从

    被吓坏了，连忙去扶，把已半死不活的秦王抱上马车，急急的去了。

    第三十五章

    元玮再次睁开眼睛时，人是躺在王府床上的，无知无觉中，透窗的阳光已经收尽余晖，房里都开始点灯了。戚舻在旁守着，听得

    召唤连忙伸手相扶，助他勉力起身。秦王叫人把赵长歌留给他的三样东西拿了过来，第件事物的用处他已经很清楚了，还剩下九叶灵

    芝叶和张比着他脸做的人皮面具，虽然明知赵长歌其中必有深意，却依然猜想不透意图为何。难道是叫他拿这可解百毒的灵药去向绍

    帝换取利益吗？似乎太过匪夷所思，也不像他的行事风格，送这面具的原由就加没法说清了。

    秦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似乎透着青色，甚是憔悴。他这般反复计算，极耗心力，忍不住又是阵血气翻涌。戚舻慌忙将掌心贴

    在他背上，度些真气过去，助他打通经脉郁结的所在，又端了药汤喂他。这时，有家人急奔进来禀告他道：“曹大人和洪总管来拜，已

    到了正厅。”

    元玮大惊之下失手打翻药碗，药汁和碎瓷片撒了满地。他急急忙忙地追问：“他们两人可带了士兵随从？”

    “好象是有许人，夜里看不太清楚～～”那人期期艾艾，有些为难的样子。元玮顿时脸色惨白，他感到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从

    心底升起，就像是人被梦魇住了似的，手脚动不得，话也说不出，股股冷汗沿着背脊直往下淌。明白了，最后两件东西的用处他终于

    是弄明白了。戚舻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个劲搓揉他双手，连声呼唤。

    元玮闭了闭眼，用力把手中的人皮面具塞进对方掌心里说，“去找个人来，要快，要快！”戚舻先是不解，等读懂了他眼中的恐惧

    后才恍然大悟，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元玮把那九叶灵芝叶含在口中，挣扎着自己起身，穿上长袍勉力往外间走。

    曹景安和洪德身官服在上首，不等他发问，洪德就抢先开口说：“有圣旨！秦王元玮不知餍足、纵贪横行，纳无赖为爪牙，受

    奸民之投献～～”

    脚下大地似顷刻间塌陷。元玮逼令自己笔直着，听洪德例数那十大罪状，条条不容姑息，按律唯死而已。这些废话都不重要，也

    懒得去细究，只有最后那句“皇恩浩荡，特命宗正寺取鸩酒赐死。”他听得分明清晰。当年，给他母妃的圣旨也是这样句话，十年

    来点没变，毫无新异。绍帝为了那心钟爱的老四，拿他当枪使过了便又脚踢开，最后竟然还要他去死。真想放声大笑场！怎么

    这世间因果报应这般滑稽，这般利落，这般严厉？他心想登基为帝，不再受人恩惠怜悯，为此不惜与赵长歌反目，到了最后却还是不

    得不接受人家的援手，靠人家的恩赐活命。那人是要自己活着，生生忍受这奇耻大辱吧。羞愧无地，五内俱焚啊！

    旁边御林军以及宫中侍卫拥而上，按住他双臂，有近侍手捧贵绮玉雕、金丝缠绕的酒杯便欲灌下毒酒。元玮并不挣扎，只转脸对

    准曹景安地叫了声：“老师。”

    曹景安当世大儒，绍帝极为信任的股肱之臣，元玮自打绿仪山庄见过他之后虽未正式拜师却直以师礼侍奉，甚是恭敬。见他这样

    ，曹景安心中不忍外带着有些愧意，于是轻叹道：“殿下也不需怨恨～～旁人，若有什么未做的事，我必尽心为你达成夙愿。”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这鸩酒入腹，疼得难当，时半会又不得死，实在太过难看。当年我母妃惨状，元玮是亲眼瞧见的。故

    想求老师留些颜面与我，待饮下后请容我入内室待死，不要叫他们看着，免得大家都不自在罢了。”

    曹景安是个极重视斯文儒礼的人，听他说得可怜又在理，便点头答应了。秦王不待旁人上前，自己伸手接过御杯，脸上流出惨淡笑

    容，轻声道：“真是皇恩浩荡呐，十年前，杯凤尾鸩酒，十年后，又是杯～～”说完，举起毒酒饮而尽。这毒酒能叫人痛断肝肠

    ，他强忍腹痛，招手要戚舻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