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天下 作者:玉宇

    台下轰然叫好，躲在雅间里的赵长歌听得却笑了。敢情自己长得同常山赵子龙模样啊！这先生，以前说长板坡时就喜欢用这段

    开场，如今嫁接到他头上来竟是字未改，直接照搬继续忽悠茶客，真真是偷懒偷得太过分了！偏偏他口才出众，人缘奇好，老客人们

    就是好他这口，日听夜听的也不嫌这些唾沫星子腻味。

    长歌对面坐着的是揽月居士章之谦。他本是周游重金厚礼聘来的幕僚，赵长歌爱惜他的才干本领，这次回京就向周游要了来，以半

    师之礼相待，很是倚重。他们等的客人还未到，于是两人坐着闲话吃点心。赵长歌问他：“先生，明日皇上要廷议广西饥民造反事，

    若不巧正好被问到了，您以为长歌该如何奏对？”

    “如此在下妄言了。广西连年歉收，加之地方官吏无好生之德，盘剥厉害，遂激起民变。那里山高林密，民风本就彪悍好斗。如今

    叛民纠集成众，屡戮天子命官，攻城劫寨，断断续续已闹了有三年。地方督抚连年请兵请饷，朝廷耗去几百万两银子，可叛民却越剿越

    。听说近日有警报抵京，说是又被攻陷了个县城，把知县的人头都挂在城墙上示众了。要依我说，擒贼擒王，想荡平积寇，地方宁

    敉，只有个办法，就是派人把贼首擒杀，余下附逆的愚民没有了带头人，自然就会慢慢散去。”

    “先生说得极是。”

    “如今朝中善战的大将皆镇守在边关，可用之人不过寥寥。要论眼前的声望威势，怕是谁也不及大败北戎三十万雄师的小王爷您了

    ！”章之谦说着用手指外间那些说得恣意听得畅快的众人，忍不住轻轻取笑了他句。

    “先生是要长歌效那毛遂？！”赵长歌也笑了。他今日特地戴了纬帽才出门，总算没叫人在大街上认出来，要不凭京城里头阿姨大

    婶们的这份热情，非把他身皮肉都揉烂了不可。

    “易经上说‘上九潜龙勿用’，说白了，就是逢十便要归，月满则向晦，水满则自溢。万事不能做得太过分，否则便不得不折！

    小王爷伤才愈，身体自然是虚的，不如再养养。”章之谦笑着应对。

    “先生还不如直说要长歌病上回。”赵长歌假意叹息。其实两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闻弦便知雅意，举手投足间已猜懂对方心思

    。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句句对路，字字合心。

    两人说笑时，门帘响，溜溜达达地走进来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安康侯小公子傅达祖大冬天里摇着十四道水沉香木扇骨的描金

    折扇，步三晃，含笑而入。他朝赵长歌点点头，也不说话，慢慢走到桌子边，打开上面放着的个锦盒，往里面看了眼。只眼，

    他脸上痞痞笑容立时消失不见，死死盯住赵长歌几秒后，终于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掸衣转身，又溜溜达达摇着扇

    子走了。

    傅达祖前脚离开，后脚又进来两人，却是任职左右监门卫的尤烈、尤奇兄弟。他们俩都穿了身青衣小帽，打扮成跟班亲随的模样

    。也是笑嘻嘻地进屋，再走到桌前打开锦盒朝那里面看上眼，然后齐磕头，完事后言不发掉头就走。再后来，军器监的卢大人，

    巡城御史陈大人，兵部侍郎穆大人也进了这雅间。同样看了看锦盒里的东西，对赵长歌磕过三头后便走，个个活像演哑剧的戏子。

    赵章两人见怪不怪，端坐不动，自顾自喝茶，就好象没看见这些人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萧拓送他的这份大礼还真好用啊！北戎君

    臣同心，早就打算并吞南魏，数十年来营营役役，将亲信心腹安插于南魏各处，这块刻着北斗天狼和“如朕亲临”四字的金牌就是召唤

    他们的密令。

    赵长歌从得雨茶楼回到王府时，天又下起了小雨，他带着几个人过了大厅就看见元玮在花园右角山墙下，正顶风冒雨的等着他

    。听到声响回头看见长歌进院，连忙快走几步迎上。元玮腿上的伤还未好利索，走路瘸拐的。赵长歌用上了自己最拿手的鹰扬身

    法，赶过去把将人抱起，再个起落已跃过围墙，进了自己的卧室。跟在他身后的章之谦被吓了大跳，小王爷这么急色？！

    元玮的脸红得透光，恼怒道：“下人们都看见了！”

    赵长歌不理他的抗议，把人按在床上，用力扒下他衣衫裤头，露出背脊和两团白肉来。元玮吓得死命挣扎，却哪里挣得脱，只好大

    叫道：“这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

    “不是大白天就可以了？”赵长歌凉凉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就当元玮以为对方要兽意大发的时候，些些温润的药膏落在了他

    的背上。长歌从床边的柜子上拿出个白色瓷瓶来，倒了些清香的乳膏在手上，揉搓几下，再往他腰际按上去。两只手由两侧慢慢往下搓

    揉，内力从他的手掌心源源不绝输入元玮体内。

    “大理寺的笞刑杖责是好玩的吗？”赵长歌低声骂他，“伤没好透就到处乱跑，要是阴寒渗进骨头里去，你往后就等着坐轮椅吧。

    ”

    那药膏有散淤活血的良效，再加上赵长歌运功推拿，元玮觉得十分受用，感激地说：“长歌，你干嘛待我这样好？”这话本是假意

    ，出口后方念及对方往日种种，倒也有了几分真心，于是忍不住声长叹。对赵长歌，他起初的确怀了感恩之心，兼爱他超乎常人的

    才能与艳色，后来得知母亲被害与他也有牵连，对方力眷顾全因有愧于心。他天生性子阴狠凉薄，这腔爱慕顿时转为了愤懑，于是

    收拾起情愫，真真假假的与之周旋，到了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心意了。真真是造化弄人！

    “记得每日两次，五天后便可去了这病根。”赵长歌假装没听见这叫人心乱的话，等忙活完了，把瓷瓶塞到他怀里，又嘱咐了他

    句。元玮整理好衣物起身，又谢道：“若不是你出面周旋，我怕是要死在太子手里了。”

    以你的本事，何须我相救，只是这话不能出口，说出来了大家都没趣。赵长歌微沉吟，淡淡地说：“你也曾救过我两次性命，只

    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是吗？说说看。”元玮大为惊异，连连追问他详情。

    赵长歌锁着眉头不语。那年中秋，他父亲再次吐血，塞外神医都束手无策。太后怕王府里混乱，无暇照顾他，便接他到玉华宫里长

    住。夜里无意中听到守夜的老宫人们嗑牙，说什么外戚啦，专权啦，功臣啦，又可怜他年幼什么的。大人们说的话虽然隐约含糊，但他

    终究不是个愚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