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宗翰的小妹，子归很快和女伴们打成片，到后舱说体己话去了。这边前舱内伙年轻人喝酒闲聊，同样热烈融洽。元府长者内眷都在二层，由他们晚辈在底下笑闹。

    行舟湖面，如星海遨游。大伙儿说说看看，不知不觉已过酉时。忽闻鼓乐声起，遥望见灿烂银河中红灯羽扇迤逦而来，原来是御驾到了。

    御驾快到露台，早有禁卫军罗列道路两边，隔开游人。御前急足使手把珠络灯笼前方开道，前后各百宫娥持红纱贴金烛笼引驾，中间御辇凤舆鱼贯而行。又有二百内侍举琉璃玉柱掌扇伴驾，八百内廷侍卫红衣白马两侧护卫。端的是浩荡巍峨，美轮美奂。

    皇帝车驾出现，朱栏大街顿时万头攒动，百姓就地跪拜，山呼万岁。等到御辇在露台前停住，卷起珠帘，人群是狂潮汹涌。前两次皇帝出宫赏灯，都没作停留，直接绕圈就上船回宫了。这次万岁爷居然停下来，打起帘子观赏台上的表演，百姓们自然群情激动。明明压根儿不可能瞧见皇帝模样，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拼命扯长了脖子往前挤。

    理方司统领宁慤见此情景，立即把跟在车队后头的都卫司统领叫来，命他马上在沿途禁卫军队伍后边再加列道人墙。

    过得小半个时辰，赵琚还没看够呢，负责保卫工作的几个头头已经到内侍总管安宸面前哀求好几趟了。安总管略加思量，上前奏道：“陛下，龙舟早已备妥，隔水相望，景致佳。另外，台上亮相的两位花魁，傅大人已经去安排了……”

    不会儿，钟鼓悠扬，红灯高举，宣布皇上移驾龙舟。又有八艘大船载了其他人等随侍左右。官宦富豪之家的船约摸相隔十丈，缓缓跟在后头。除了理方司往来穿梭巡逻的小船，湖上其他所有船只，无不各出奇巧，结彩张灯。月华灯影水中荡漾，船队恍如载梦天河。这时侯，倒是岸上看水上，觉奇幻绚丽，观者无不心醉神迷。

    忽闻阵喧哗惊叫，湖岸边座酒肆二楼的栏杆突然齐根折断，层层紧贴趴在上边目送龙舟远去的人们纷纷落入水中。只听“扑通扑通”连声水响，眨眼间掉下去几十个。原本这些地方都有都卫司的士兵维持秩序，有理方司的暗桩夹在游人中留意动静。但是眼前如此仙境美景，谁都舍不得不看。也就是愣神的工夫，观众们不约而同齐往前凑，那木头栏杆终于承受不住，瞬间断裂。

    事故刚发生，所有保卫人员立刻进入级战备状态，防止有人趁乱骚动，制造事端。岸上士兵拔刀震慑百姓；八艘大船将龙舟团团护住；几十艘巡船呈扇形散开，船上的理方司巡卫把弓箭端了起来——

    时之间，竟没有谁去救落水之人。

    元家的船行得靠后，离事故发生地点较近。喧哗声传来，众人皆起身探看。子释才走到窗边，就瞥见抹绿影眼前闪过。

    “是子归！快去帮忙，别叫皇帝护卫误伤了她！”猛推子周把。

    女孩子们本在后舱，离得近。子归听见叫嚷，转头就看到酒楼上的人下汤圆似的落入水中。觉得鞭长莫及，应该附近的人相救快，先着没动。过了片刻，发现居然无人动手，任由落水者自生自灭。那会游泳的，正往岸上爬；不会游的，眼见着扑腾几把就要沉下去。当即撩起裙子别在腰间，伸手扯下舱顶装饰的长绸，在女伴们的尖叫声中跃出花窗。手中绸带如灵蛇出洞，缠住前边艘船的舱柱，顿足纵身，倏忽起落，转瞬间到了那艘船顶上。

    “嗖嗖”几声，附近巡船开始放箭。子归手中彩绸舞动，箭枝根根卷落。正要开口，就听子周在后边声怒吼：“司文郎李子周在此救人，谁敢放箭！”紧接着，人也跟了过来，摘下腰间鱼符，扔到最近艘巡船上：“人命关天，岂能袖手旁观？还不快把船划过来！”那船上领头的巡卫被他瞪喝，不由得就应了声“是”。

    兄妹二人跳上巡船。子归目测眼，划过去恐怕来不及，四面扫视，有了主意。回身抽出名士兵的佩刀，递给子周：“我给你搭桥，你去把那艘大船上的栏杆砍下来。”——原来另有艘豪华大船落在整个船队最后，比普通画舫出圈雕花栏杆，此刻正好驶过来——又转头冲着巡卫：“弓箭给我。”

    “啊？”那巡卫还没反应过来，弓已经交了出去。子归将两根绸带结成根，端绑在箭簇上，弯弓搭箭，张臂松手，羽箭带着彩绸，如虹桥飞架，牢牢钉入大船梁柱。

    子周会意，借着绸带之力荡过去。也不管那船上之人如何目瞪口呆，提刀就把栏杆砍下来，根接根扔给妹妹。

    子归叫划船的士兵只管加速，手中木头飞快的往落水者身边抛送。往往恰在人头冒出水面时送到跟前，同时声脆喝：“抓住了！”这些栏杆都是上等轻木所造，浮力极好，只要抓住，就不必担心下沉。她眼疾手快，几乎无落空。片时工夫，十几个不会水的差不都有了凭恃。附近船上岸上众人皆凝神屏息，看这兄妹俩如何救人。

    个孩子上下扑腾，怎么也抓不到漂浮的栏杆，瞅着脑袋就不见了。子归往水面连扔几根木头，由近及远，给自己搭了座浮桥，蜻蜓点水般跃过去，跳入湖中把他捞起来。游回船上番拍打，挤出腹中积水，“咳！……咳！……”那孩子开始咳嗽，醒过来了。

    岸上百姓猛地疯狂鼓掌，喝彩声阵高过阵。就连紧张留意四方动静的士兵们也都不由自主露出微笑。

    这当儿都卫司统领随同负责湖面安全的理方司巡检郎已经赶了过来。看看并无异常，纯粹是场安全事故，便指示附近几艘巡船救起落水者送回岸上。子归浑身湿透，不愿待，恰好元家的船驶过来接应兄妹二人，跟大哥打声招呼，直接提气纵身，钻进后舱，找女伴借衣裳去了。

    子周把人家船上整面雕花栏杆都砍光了，回头嚷嗓子：“抱歉惊扰各位。请府上贵仆明日至恩荣坊西四道戊字号李宅来取赔偿银子罢。”

    转身要走，个衣饰华贵的年轻人出了船舱：“司文郎且慢。”

    子周看清来人，心中惊。出来说话的居然是国舅爷宁书源幺孙，理方司统领宁慤的小儿子，宁府三少爷宁阗。此人已届冠龄，尚无功名，成天在国子监混日子。应酬场合见过几次，花花公子名，属于自己敬而远之的对象。

    子周拱手为礼：“原来是宁少爷。敢问这船……”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