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也看过来，等着下文。

    “君子坚守道义，不违心逢迎，不苟且顺从，不同流合污，是谓能守。然而，真正的君子，当以明道为己任，努力把这道义喻之于人，行之于世。这就要求君子容人爱人，能让人如沐春风，如饮甘露。这样来，身边自然人群拢聚，然后方能齐心协力，和衷共济，辅明君，化风俗，行正道，推善政……所以说，圣人这几句话，固是修身之道，是为人处世，齐家治国之道。”子周说完，自己都被感动了，满脸放光。

    “啪啪啪……”子释给弟弟鼓掌，“精彩！精彩！这番阐发，大有境界。”心里却暗自担忧：这小子，怎么拧也拧不过来，始终惦记着“辅明君，化风俗”这档子破事儿，如何是好。

    子归道：“这么说，果然透彻。如此看来，今人以为端正己身，与人为善就是君子，未免偏于狭隘。”

    子释只手轻敲床沿：“做君子，谈何容易！‘忠直宰相’花照白，可算是百年来难得的真君子了。昔日仁孝帝偏私内宠，以致外戚干政；又性格软弱，致使大臣权重。双方相持不下，皇帝无心亦无力压制，渐成分庭抗礼之势，自此遂起党争迹象。”

    这些往事，双胞胎少知道点，不过李彦成哪里敢像李子释讲得这样到位，故而听着十分新鲜。对顾长生来说，如此具体的锦夏朝堂掌故，是头回听说。实际上，与李子释同行，路尽是生动深入的敌情分析，端的可遇而不可求。只是他常常听得太投入，有意无意间，忘了思及其它。

    “花相居其位八年，始终坚持和而不同，周而不比，群而不党。周旋于外戚和朝臣之间，明里暗里，协调各方关系，推动政事进程，维护皇帝权威……最后英年早逝，实实在在是累死的。”

    子释长叹声：“虽然他大概死而无怨……哼，‘忠直宰相’，说白了，还不是被皇帝当成了平衡党争的靶子？要不然，仁孝帝何必那般大张旗鼓的追思哀悼？十之八九，因为心中有愧。花照白死，党争愈演愈烈。只问立场，不问是非，朝政江河日下，腐烂败坏，冤案错案桩接着桩……”

    “大哥……”子周子归同时出声。大哥对先皇先贤出言不逊，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过居然说得神色激动，当真难得见。

    “啊，扯远了。”子释放平语调，微微仰头，往后靠靠，抬起手揉揉眉心。

    ——只是说了几句话，为什么会觉得疲惫到近乎虚脱？想起父亲临终提及的那个名字，这些日子得空时在心里细细推敲，再联系十年前党争倾轧中连串惊天冤案，两个孩子的身世呼之欲出。

    太沉重的话题，却不得不继续。自己心想要举重若轻，终究无能为力啊……

    “累了？”长生起身倒了碗水过来。

    子释懒得开口，微摇摇头。

    长生看着他。总会在某个毫无由来的瞬间，觉得李子释遥不可及。然而，偏偏就是这遥不可及的距离，却让人感到似乎窥见了某种实质，似乎看到了平素看不到的些东西。每当这时，长生就强烈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又不知到底该做什么。

    歇了会儿，子释低低的，慢慢的说道：“子周，你记住了：圣人之道，从来都是知易行难。天下事，有可为，有不可为。除了人力，尚有天意。时也命也势也，结局如何，难说得很。知其不可而为之，便是殉道。此所谓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是也。想当君子，先就得有这个自觉。”

    子周不假思索：“这个自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理当如此。”

    听闻此言，长生和子归都瞪大眼睛瞅着他，说不上来是震惊意外还是钦佩羡慕。

    子释笑笑。就知道会这样。即使前车之鉴摆在眼前，这死小子也不肯回头。干脆再下剂猛药：“水师中郎将白祺白将军的事迹咱们都听说了。据说西戎王以他妻儿性命相胁——”

    “大哥！”子周蹦三尺高，“那白祺变节投敌，以屠杀同胞为进身之阶，任他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开脱……”

    “说得好。”子释点头。人心是有惯性的。很人，旦迈过心中那道坎，就破罐子破摔，顺着惯性气沉沦到底，的确不能原谅。然而，世事太复杂，哪里这么容易判断？况且，落到别人头上，跟落到自己头上，差别大了……

    “假若，”闭上眼睛，“我是说假若，有人拿子归和我的性命威胁你，你怎么办？”

    子周尚未反应过来，子归已然惊呼声：“大哥……”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大哥……不可以……不可以……”

    “这乱糟糟的世道，难保没有那天。子周，你其实不必回答我。不管你如何决定，大哥总是支持的。这问题对子归也样。”

    “大哥。”子周得笔直，盯着子释的脸，“假若，我是说假若，有人拿子归和我的性命威胁你，你怎么办？”

    子释白他眼：“你这问题没头没脑，全无情境，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办？真是莫名其妙！”被子往上拉，身子往下出溜，“人固有死，要不要委曲求全，全看当时心情如何……太晚了，今天就到这儿。你们两个，睡觉去吧。”

    生孤注掷温柔 卷 相见欢·少年游 第十三章

    章节字数：6442 新时间：081219 18:51

    清晨，长生跟着花家子弟练完早课回屋，子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截面孔在被子外头，睡得正沉。

    昨晚对双胞胎走了之后，两人分别睡下。虽然李子释没有动静，长生却知道他半夜才睡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叠了被子，又收拾番，眼看早饭时间已到，再不起床就太失礼了，走过去准备叫他。

    雪白的脸颊居然睡出团粉色，看样子加床棉被功劳不小。忽又疑惑了，不会是大红被面映出来的假象吧？下意识的想要确认清楚，却见他睫毛动了动。心中跳，这才发现手已经伸了过去。脑子里其实还没想明白，但是灵活的胳膊很自然转了个弯，在他肩头拍拍：“懒虫，起床了。”

    “唔……”翻个身，没睁眼。

    “别磨蹭。”

    “我懒……”从鼻子往外哼哼。

    长生笑。仔细想想，至少在相处的近半年里，李子释这副又赖又垮的模样只有自己才看得到。也只有这种时候，长生真真切切的觉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