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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6

      艳鬼 作者:公子欢喜

    圈,看他摇摇摆摆地踏着薄冰前行的样子,街旁人家的窗户缝里逃逸出白色的热气,缭绕在他身旁,活像只大粽子。

    桑陌自己却还穿得单薄,照旧是那件缭绫织就的素白长袍,襟口上绣着卷云纹,宽大的袖子直拖曳到地上,宽松地罩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越发显得飘渺。

    连自己都还没怎么顾好的南风忧心得眼圈都红了,几次三番要脱下自己的新衣给表哥穿,桑陌为他将衣领扣紧,手重重戳上他的心口,像是个严父但是又忍不住露出几分宠溺:“等你的伤好了再来闹。”

    南风皱着脸,立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夜晚,北风大得好似能把人刮走,在墙头房檐上飞闪腾挪的艳鬼轻飘得像是片被卷在风里的叶子。

    空华说:“快月末了,小心噬心发作,疼得你回不了家。”

    桑陌无谓地答道:“你不是跟着我么?”

    脚不停歇,路跃出城门,穿过道道树影,终于在城郊的个小村庄前停住了脚。

    “又是我的故人?”袭黑衣的冥主像是要整个融进夜色里,半挑起眉梢,饶有兴致地发问。

    村里的人家都已安眠,寥寥几声犬吠在这三面环山的小村子上空回荡,显得冷清而寂静。“咿呀”几声怪叫,几道扭曲的黑影在二人进村后迅速跳开,依稀还能看见他们模糊的轮廓,长着尖尖的三角状的耳朵和粗长的尾巴。

    艳鬼的视线在扇又扇门前停留:仿佛在寻找什么:“去看看你的皇嫂。”

    自村口起,黑白两道人影在每户人家的窗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村尾间残破的草屋前。围在屋外的篱笆已经倒了大半,形同虚设,再防不住任何侵袭。草屋的屋顶也塌了角,让人不禁忧心,来年早春时分,这破败不堪的茅舍能否禁得住那连绵几日几夜的细雨。

    屋里的人还没睡,在门外就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咳嗽声,阵挨着阵,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到后来,微弱得只听见喉头粗重的喘息。

    桑陌上前步推开房门,简陋得几乎只剩下四面墙壁的屋里,个农妇正气息奄奄地卧在草垫上,身上只盖着条破棉絮,紧紧按住胸口的手瘦得仿佛只剩副骨架。随着胸膛的起伏,悬在她腕上的金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铃音入耳却如百鬼夜哭,催心裂肺。

    “是她?”空华想起冬至日见过的那个新寡女子。

    桑陌点了点头,单膝跪地将女人揽进了怀里。空华这才发现,她小腹微隆,是有孕在身,不禁再度皱起眉头,这个女人……

    艳鬼无暇顾及他的表情,沉着脸在草垫旁升起堆柴火,冰冻如寒窖的草屋里顿时生出几分光明。许是感到了暖意,农妇不再咳嗽,朝桑陌怀里缩了缩,捂着肚子静静地睡去。红彤彤的火光映照到她的脸上,让苍白憔悴的面孔晕染开几分生气。其实她应该还年轻,鬓角的发都还是黑的,从她轻蹙的眉头便可见她的温婉,若是生养在富贵人家必定受千般宠爱,万般疼惜,而不像现下,不失粉黛的面容上早早被刻上沧桑痕迹

    手搂着她,手从怀里掏出几个药包上,手指几番点画,桑陌身前便又出了个小药炉。空华见他单手做事不便,便从地上捡起药包,坐到他对面,就着小药炉煎起了药。熟地、山茱萸、 黄芩、麦冬、 阿胶、 五味子……是安胎的方子。显然艳鬼是有备而来:“你关心她?”

    桑陌看了他眼,空华对他笑了笑:“你说的,她是我皇嫂。”桑陌复又低下了头。

    火堆“劈啪”作响,两人之后再无对话,药罐里的袅袅烟雾隔在了中间,谁也看不清谁,只闻到鼻子的苦涩味道。

    桑陌在鸡鸣之前离开,临走不忘替苦命的女人将栽倒的篱笆扶起。往后,桑陌每夜都要去看望她,带去药材、食物还有几道符咒。

    空华拿着那些鬼画符似的玩意说:“她命中注定无子,这不管用的。”

    桑陌只是沉默地抱着熟睡的女人,从枕下取出把断了齿的梳子为她将头乱发梳理通顺。

    空华摇了摇头,把符咒贴到了房梁上,回身看了看面容沉静的艳鬼,再施三分力,以指代笔在梁柱上画下个万世如意的铭文。

    许久,药汁在罐子里“咕咕”冒泡,女人不再咳嗽,身后静得怪异,空华慢慢回首,看到了桑陌那双灰色的眼瞳,灰蒙蒙的,望不见任何情绪。视线落到他怀里的农妇身上,草垫已被鲜血染成片触目的艳红,醒目得扎眼。

    “叮铃、叮铃……”系在女子手腕上的怨铃轻轻作响,艳鬼费尽心机换来的鬼界法器也终究不能保这对母子安康。

    早在冬至那天,看她为亡夫送葬时便看出了她这生的悲惨,幼时丧父,青年丧夫,孤苦无依,命薄寿短。生死簿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便是天帝也救她不得。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就算是你欠她,你也算尽力了。”空华自己都觉得这说辞徒劳得可笑,可是此时此刻却再说不出其他,只得将碗清水递到他嘴边。

    今夜,无月,噬心再度在体内发作,额上的汗水小溪般蜿蜒而下,顷刻便浸湿了发鬓。桑陌却偏开了头,楞楞地看着面前黑衣的男子,神情从未像此刻这般哀伤:“她是我妹妹。”

    犹记得当年入宫之时,年纪尚小,不过七岁,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是年幼,方才刚满五岁,闺名唤作小柔。目似点漆,楚楚可人,父亲说她生得像极了母亲。桑陌对母亲的记忆只停留在了个温暖的怀抱和副乌黑的棺木上,对小柔却不同。小柔爱闹、爱笑、爱滚进他怀里娇滴滴地讨朵枝头的红花。

    后来,随着后母进门,父亲懦弱得越发不像是个家之主,小柔夜间自云端跌落。因为面容像极了死去的母亲,父亲甚至不敢同她亲近。在后母扭曲的嫉恨之下,小柔害怕得夜间躲在他怀中偷偷地哭。他为她将枝头所有的红花采尽,插进她的发间,别上她的衣领,系上她的手腕……身红衣妆扮的小小女娃却只将双乌目睁得大,粉嫩的脸上堪堪挤出个畏缩的笑。若说当年曾有什么牵挂,那便是小柔,将她疼惜入骨的兄长诚心想许她个安稳的归宿,可那时,却连他自己的未来都不知在哪里。

    是谁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脸庞,为他将颊边的湿润拭去。桑陌说:“是汗水,你别心。”

    那人就把脸凑近点,贴着他的发脚,胸膛上灼热的气息包裹起弥漫他全身的冰冷疼痛。怀里的女人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桑陌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指因疼痛而颤抖:“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她还是那么楚楚可人,好似风中株含苞待放的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