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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 作者:公子欢喜
,原就敏感的艳鬼忍不住发出舒服的鼻音。空华拥着他温柔爱抚,口气亲密好似情人间的呢喃:“那么,刑天呢?被谁拿走了?”
“在南风身体里,有本事你杀了他。” 绮旎春色瞬间消散,桑陌眼眸中是片冷静的灰色,“你还是和从前样会做戏。”
“你以为我不会?”既然把戏被拆穿,空华放开了他,重新坐回床边,此刻的艳鬼好似只将硬刺根根竖起的刺猬。
“你舍得吗?”桑陌撑起身,挑衅地盯着他的脸,“他是你的则昕,为了他,连天下都可以不要的则昕。”
黑衣的男人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屋子。桑陌依靠着床榻放声大笑:“你负了天下都不会负了他!”
楚则昀,若说梓曦是我心头沁出的第滴血,你便是深深扎进我心窝的柄尖刀,所有疼痛无不因你而起。
第六章
“怎么办?我找不到他。”风里带来箫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妆容精致的女子哭红了双桃花眼,“三百年了,我找遍了每个地方,还是看不到他。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桑陌把她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背:“没这回事。你们只是还没碰上罢了。”
“是吗?”妆妃期盼似地抬起头,“三郎在等我?”
“是啊,他在等你。从前他那么喜欢你。”桑陌好笑地替她擦泪,仿佛在哄年幼的女孩。真是,平时嘻嘻哈哈做出副姐姐的样子,到头来是谁照顾谁?
三百年来,不知听了这女人少次唠叨,有些话都能倒着背了:“那年,你十六,和妹妹陪着母亲去进香,国安寺的禅房前遇到微服出巡的他。你掉了只细金镯,他帮你拾起,你第次发现原来国安寺里的竹子长得也很好看。”
“呵呵呵呵……”怀里的女子破涕为笑,垂下眼睛,咬着嘴唇低声补充,“他还夸我的裙子漂亮,呸,那条裙子明明是穿旧了的,我还缠着我娘想做条新的呢。”
“是是是,其实他夸的是你,不是裙子。”
桑陌语道破她的甜蜜,妆妃有些脸红,扭身飘上高高的楼顶,俯视着脚下的万家灯火:“听说要进宫,我还不乐意呢。结果……红盖头揭开,居然是他。吓死个人了,当初也不把话说清楚,我只当他是个书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身份。不过他真的不像皇帝呢,我也不不想让他当皇帝,忙得没日没夜的,连顿饭都顾不上。做对平常夫妻,起吃顿饭,没事说说孩子,想想将来,就挺好。你说是吧?”
桑陌还未开口,她却又自顾自地说了开来:“三郎说,要在宫外给我造栋小宅子,两三间房,个小院,隔壁还有邻居。就我们两个住在里头,冬天赏雪,夏天看星,春天种几株小野花,秋天就晒着太阳数数落叶。真好。呵,他是国之君呢,这些事只能说说罢了。”
“他总给我那么东西,衣服都不是穿旧的,而是堆在柜子里头放旧的。首饰也是,当年那么宝贝只细金镯,后来啊,镯子得把两条臂膀全箍上都戴不完。戒指、耳环、簪子……金的、银的、玛瑙的,茬茬地送来,又不是吃进肚子里的,哪里用得完?”
“我生日的时候,他还为我写曲子,排练上歌舞,真热闹……”
她个人不断地喃喃自语,水榭歌台中的霓裳羽衣,上元佳节时宫外的烟火,寒夜共饮的壶梅子酒……她的三郎爱她,她也爱她的三郎。三百年前的鹣鲽情深叫她次次徘徊在人间漫无目的地苦苦寻找。
她因往事而泛起的笑容明艳得叫满天繁星黯然失色,桑陌在她身旁,默然不语。
神思恍惚地回到家,还未进门就能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空华立在桌前提笔作画,南风候在他身边,边磨墨边探着头看。两人你言我语地交谈着,南风在书馆中的琐事,空华在沿途中的所见所闻,漫无边际。已是秋去冬来,院中的老树上不断飘落翩翩黄蝶,映衬着房里的幽幽墨香。
桑陌倚在窗前,看到书案上了盆水仙,记得是空华陪着南风上街买回来的,连茎叶都还没长开,白白的,蒜头似的模样。
他握笔的时候总是捏着笔杆的高处,手腕轻挥,副闲适姿态。于是笔锋过处也比旁人了分挥洒自如,笔下气象万千。目下他画的是枝老梅,虬枝盘旋,花朵错落有致。有心数数,刚好八十朵,乃是副九九消寒图。眼下冬至将至,正当时令。
还是这么体贴周到会讨人欢心,我无爱无欲的晋王殿下。
房中的人谈笑间偏头看了过来,于是手中的笔便停了:“桑兄回来了。”
桑陌没有进门的打算,隔着窗户跟他客套:“是啊,怕不留神就让你把我们家南风吃了。”
那边的人狐狸般将嘴角弯起,双墨色的眼瞳亮得炫目。
冬至大如年,这天要敬天祭祖跪拜父母。城东郊外远远望去片烟熏火燎,三里外都能闻到锡箔纸的檀香味。鬼市里遇见过的那些孤魂野鬼们个个穿着齐整的新衣从烟雾深处走来,嘴边的油腥子亮晶晶地闪,袖子里的钱袋沉甸甸的,还叮咚作响。因为记挂着家人子孙于是放弃了再世为人的机会,在天地间四处漂泊,这天,终于可以好好享享福,纵使连自己都记不清石碑前的人是自己第几代的孝顺儿孙。
桑陌得远远的,身边人来来往往。凡人携妻带女提着食盒,鬼魂大摇大摆口水滴答流淌。
“你怎么不去享受供奉?”空华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纯黑的衣衫有微光闪烁,是锡箔纸上的银屑。
桑陌替他把肩头的烟灰拍去,如实作答:“我未娶妻,二无儿女,谁还记得我?”
“那兄弟呢?总有侄儿外甥吧?”他记得他还有弟妹。
桑陌笑了笑,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我三弟比我出息,考了个功名,可惜他不认我。”
其实也无所谓伤心不伤心,他七岁进宫时三弟不过是个呱呱啼哭的婴儿,后母提防着他的“险恶用心”,抱都未曾让他抱过下,何谈兄弟之情?也曾在街边酒楼中有过面之缘,他正同群同窗谈文论道,面容举止像极了父亲,眼便知是自己的兄弟不会错。他足足小了自己七岁呢,心高气傲,志向远大,满满脸想要革新除弊的稚嫩幻想,叫坐在角落中的自己顿觉苍老。两年后,他考取进士及第,光宗耀祖,日日上朝时都能看到红光满面的父亲。三弟跟着群官场上的簇新新人来到自己跟前,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低头,叫他“桑大人”,脸上混杂着轻鄙、厌恶和畏惧。自己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没有功名,没有军功甚或连官衔都是低微,却手握惊天之权,掌控百官生死,是晋王手下条张牙舞爪的狗。朝中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