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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日月 作者:梦溪石
西暖阁,哪里有什么奈何桥,黄泉路?
手腕上渀佛有什么东西松掉,低头看,却是串佛珠断了线,散落地。
这菩提珠子还是当年胤禩送的,他长年不离手,直戴着。
如今却毫无征兆地断掉……
他怔,只觉得心头涌起阵慌乱,却说不清原因。
苏培盛见他觉醒来,满头大汗,忙拧了热毛巾捧过来,又弯腰要去捡珠子。
“朕自己来。”
他下了榻,蹲下身,颗颗捡起来。
“你去找团线,要结实的。”
苏培盛应了声,不会儿就把东西找来,却见他抚着珠子,怔怔出神。
“万岁爷?”
胤禛回过头,将珠子放在桌上,起身。
“舀披风来,朕要出宫趟,别声张。”
苏培盛愣了下,忙道:“那可要备轿子,还是……?”
152眼盲
时值年节将近,廉亲王府却大门紧闭,派冷清。
就连门口积雪,也已是厚厚层,无人打扫。
胤禛在那里,五味杂陈。
内心深处,不止次后悔对胤禩说过的那些话。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并不算好,但在外人面前,也从来没有失态过,即便生母乌雅氏那般对他,他还能忍下那口气。
偏偏惟独面对胤禩,总是失控。
因为了解太深,知道说什么才能令对方受到伤害,所以不惜用最恨的话来达到目的。
不止自己难受,非要将那人也刺得遍体鳞伤。
只是那天看着对方脸色骤变的瞬间,心情不禁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加难受。
“爷?”
苏培盛忍受着刺骨的冷风往脖子里钻,瞥了眼旁边两个与他差不的侍卫,再看着面无表情的主子,忍不住上前小声提醒了句。
“你去敲门吧。” 胤真看着眼前的府邸,叹了口气。
当年刚开始筹划夺嫡时,他曾安排了粘竿处的人守在廉亲王府左右,以便随时打探消息。相比直接将眼线埋伏在其他人府里的作法,已是对那人种无言的信任,后来在康熙四十七年左右,他又下令那几个人撤离,无须再看着,以致于那人十几天未来上朝,他是否吃好睡好,又或者在做什么,自己半点风声也得不到。
苏培盛应了声,上前叩门。
不会儿,门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是门房打扮的家仆。
那人是廉亲王府上的老人了,自然认得胤真,见状不由吃了惊,忙将门打开,战战兢兢上前跪拜。
苏培盛阻止了他,低声道:“主子是微服出来的,也不想你们王爷大肆相迎,别声张,我们自己进去。”
那人诺诺应了声,将他们迎了进去,面让人去通知管家。
当年在潜邸时,两家也时常互相走动,这座王府对于胤真来说,无异于自己第二个家那般熟稔,他即便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走。
走至中庭时,便见廉亲王府世子带着管家匆匆过来,迎面拜倒。
“奴才弘旺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二岁的弘旺半大不小,行礼的时候却是循规蹈矩,挑不出点毛病。
“这么礼做什么,快起来罢,日不见,你又长大不少。” 胤真看着他,脸上也露出丝微笑模样,他自小看着弘旺长大,又因为胤禩的关系,将他当成自己儿子般,经爱纵容甚至比自己的儿子。
“有劳皇上垂询,奴才尚好。”弘旺垂手肃立,神色恭谨客气到了极点,反而带着股疏离。
只是胤真心中有所惦记,并没有去看他的表情,甚至连弘旺自称奴才,而非像平日那般亲昵地以侄儿自居,也未曾留意。
苏培盛却注意到了,他又偷偷看了弘旺好几眼,却发现这府里上至世子,下至管家,脸上都罩了股阴郁之气,面色不冷不热,显然十分不喜他们的到来。
“你阿玛呢?”又闲话了几句,胤真忍不住问道。
“阿玛病了,刚吃了药睡下,怕是唤不醒。”弘旺冷冷道。
他如今对这位皇帝四伯,心里头只余下了腻味,想当年小时自己也常喜欢缠着他,跟前跟后,问东问西,那会儿四伯还没当皇帝,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好亲近,但对于他,却是真心疼爱的,弘旺失母之后,他经常跟着大阿哥弘晖到雍亲王府里去小住,那拉氏对他同样视如己出。
只是这切在十几天前都改变了。
那日阿玛自宫里回来,他像往常到门口迎接,迎来的却是盲了双眼的阿玛。
自那以后十数日,宫里头既没派人来,阿玛也不用再去上朝,唯个太医,还是大阿哥叫的。
任他再鲁钝,也猜得出来与皇帝四伯有关。
若不是朝廷有制度,不允许宗室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离开京城,他真想劝阿玛走得远远的。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不是继承王爵,享受荣华富贵,而是自己的阿玛能够长命百岁,能够看着自己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但连这样简单的愿望,现在也被破坏了。
思及此,弘旺不由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心,指甲陷入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身后的管家高明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忙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不可冲动。
弘旺深吸了口气,青稚犹存的脸上毕竟难以掩饰那样激烈的情绪,以致于胤真在看到他的神情时马上察觉出不妥来。
“他怎么了?” 胤真微微皱眉,视线自弘旺脸上移至他身后的高明,立时发现二人举止之间都有些异样。
“阿玛没事,谢皇上关心。”弘旺毕竟只有十岁,再如何老成,也难以在胤真这样的人面前表现得表衣无缝,何况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种冷淡和疏远。
“带朕去瞧瞧他。”
弘旺抿紧嘴唇,没有出声。
“弘旺!”
胤真也沉下脸色,坚信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眼看二人僵持起来,高明忙低声道:“大阿哥,您要替王爷想想。”
这句话入耳,弘旺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止不住冷笑。
是啊,就算自己不同意又如何,他这位四伯不是常人,是九五之尊,他的话无人敢违逆,就连上书房的师傅也说了,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届时只消句话,只怕整个王府要被抄家覆灭,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请随奴才来。”他转身就走,也不看胤真眼。
奴才二字从他口中道出,清脆响亮,却分外刺耳。
胤真看着他僵直的背和反常的行止,也没心思同他计较,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头不安和涟漪般点点扩大。
弘旺走在前头,在七弯领先绕的回廊间行走,却并不是走向胤禩寝室,而是往着后院的方向。再走上段路,缕缕香火的味道飘散开来,映入胤真眼帘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