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小麦 作者:刺红

    离开。

    他觉得诡异。什么都诡异。或许开始事情就很诡异，米晞晖搬进他家，早上起来做好早饭，送他上班，问他中午想吃什么，还要接他下班。

    这场景很像……夫妻？麦医生被自己的遐想吓了跳，冬天的冷风灌进他的衣领子，终于把他弄清醒。他跺跺脚，走进医院。

    米晞晖也是十点半下班。麦医生略略等了下，楼下开来辆白色的别克，姿态潇洒而且漂亮。麦医生换了衣服就往楼下走，和同事们打招呼，下班回家。

    回家。

    这个动词以前在麦医生看来有些滑稽。中午十点半下班，点半上班，两个小时，路上倒要花去将近个小时的时间。回家坐在房子里也是吃外卖，他自己不做饭，不大会也懒得弄。所以中午般在医院对付了，晚上再看看去哪里解决晚饭。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自在，也孤独。今年三十五，明年三十六，年年加下去，过了四十，五十，然后退休，他的计划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然而这下突然来个人，强行介入他的生活。他在照料他，很明显的。他打破了麦医生的领地，他进来。麦医生有种自危的感觉，昨天晚上原本后悔的，今天早上无论如何要赶走这个家伙。可是今天早上他看到碗热气腾腾的粥。精心措了晚上的词，就着粥喝了下去。

    或许他只是看上了这个房子。麦医生自我安慰，而且他也需要米晞晖的热气——厨房给他用，烟雾缭绕的水蒸气环绕，房子里略略添了点人气，和热气。

    再等等。麦医生想，现在不合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合适。找到机会就跟他说，呃，把他请出去。

    麦医生现在倒是没想那么。他快步朝别克车走去。坐在车里的米晞晖似乎笑了下，又似乎没有。

    中午的午饭是清蒸罗非鱼，醋溜大白菜，还有样黄瓜鸡蛋汤。麦医生在客厅略略等了等，十二点半的时候正式开饭。米晞晖进门就做饭，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麦医生洗了手，米晞晖解下围裙，到玄关脱下外衣。中午出了点太阳，好歹暖和了些。

    “材料太少。”米晞晖道：“没来得及。还得再买些。”

    麦医生夹了筷罗非鱼肉。他直觉得罗非鱼肉吃起来很像螃蟹肉，丝丝条理分明，很有嚼劲。能把鱼蒸的漂亮不太容易，米晞晖蒸出来的鱼形状色泽都好，而且鱼身上点缀了玉白翠绿的葱丝。鱼肉入味，香而不老。并且隐隐透着股酒香。

    米晞晖低头吃饭，麦医生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捧着碗。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指节略略突出，看上去很有力。

    “表格写好了么。”米晞晖闷声问。

    “嗯？”麦医生愣。随即又想起来：“啊……忘了。”

    米晞晖慢慢道：“下午几点去接你？”

    “今天我六点下班……”

    米晞晖嗯了声：“我六点半下班。你稍微等下我。”

    麦医生嚼着醋溜白菜。白菜炒得很脆嫩，酸甜适度。似乎加了点点辣椒面，提味。

    回到家，能吃上饭菜。关键是，现做出来，热的。买的盒饭必须得趁热吃，否则冷了的话表面便浮上层猪油，片片，蜡似的。

    麦医生那种诡异的感觉又上来了。这种感觉渐渐在他周围缭绕着，越缠越，越缠越，渗进毛孔，浸入骨髓。麦医生吓得几乎跳起来，米晞晖看他眼：“怎么了？”

    麦医生略带惊恐地看着他：“没……没。”他顿了顿，把筷子搁在碗上：“我说，有件事情必须和你讲明白。”

    米晞晖淡然道：“说。”

    麦医生道：“你不能住满年。我算你免费住个月，在此期间你赶紧找房子。”

    米晞晖食指点着太阳穴，上下打量他眼：“为什么？”

    麦医生道：“因为我要结婚了。”

    第 19 章

    19

    麦医生言既出，满室皆静。米晞晖食指还是不急不慢地点着太阳穴，看着麦医生。薄薄的唇抿得很紧，唇线颜色加深，唇角锐利起来，微微向上挑着。

    “结婚。”他重复道。

    “对，结婚。”麦医生正色道：“所以……”

    “那就个月。”米晞晖干脆道：“个月之后我就搬出去。”

    之后也没有再说话。午饭过后，米晞晖把碗筷收拾进厨房。

    麦医生坐在客厅里听钟摆来回荡。米晞晖泰然若素，收拾好之后解下围裙，走到玄关，换上外衣皮鞋，平静道：“到点了。我下去发动车子，你换衣服。”

    大门门锁被米晞晖上了层油，关门时声音不大。柔润地“个”响，接着是米晞晖隔着层门板的下楼脚步声。麦医生撑着头，坐在客厅里。钟摆还在摇晃，正点刚过去，嗡嗡响。

    接下来的日子没什么可说的。米晞晖每天按时做饭。接麦医生上下班。医院大门前了辆白色别克，擦得很干净，潇洒地拐弯停在停车场上，准时等着麦医生。

    麦医生有种快要产生依赖的错觉。米晞晖，那个男人。这样不好。麦医生想。不好。

    家里了个人。以往麦医生从不记得要烧水，暖水瓶里的水不知是几天前烧的，喝着都是冷的。米晞晖来了以后全都是热水，再没有用冷水冲茶的尴尬。早上起来有热饭吃，早上精神都很好。不用吃外卖，胃里也舒服不少。有个人做饭其实是件顶要紧的事，民以食为天，食欲实在是最原始的，最不可抗拒的 欲 望 。

    “吃吧。吃完还得去上班。”米晞晖温声道。虽然他直没有表情，呆的久了就发现他其实是个挺温柔的人。沉默，寡言，温柔，爱好照顾人。坐在麦医生对面的男人有着平直的肩线，肩膀很宽。麦医生最喜欢的本时尚杂志上说，有这种肩膀的男人扛得了辛苦艰难。这家伙二十六岁。自己二十六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米晞晖已经蜕变为个成熟的大男人。麦医生承认，米晞晖很吸引人。

    “我收拾了下。你屋里地面上的东西还要么？”米晞晖突然道。麦医生愣，扔了筷子跑上楼。卧室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地板上堆着两堆……堆劲爆女郎的杂志，堆……咳，卫生纸。

    “憋了很久了。”米晞晖跟在他后面，看着堆卫生纸评价道。

    麦医生深吸口气，干笑道：“我个人认为，婚前要保持忠诚。”

    米晞晖点点头。麦医生气得咬牙，找了个垃圾袋，把地上两堆物体全部都装了进去。

    米晞晖已经吃完饭。他把碗筷收拾好，麦医生瘫在沙发上。最近太阳直睡不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