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天空（父子） 作者:青衫湿透

    况下，病痛来，哪还顾得其他。

    挂号、问诊、探热、照片，白大褂的大夫跟粉红短裙的护士小姐，说话声，走动声，医疗器具的叮咚声，都像隔了层厚重的水墙才传到穆遥这里，有种失真感。还好恒星医院手续简便，不消久穆遥已在观察室扎上针，冰冷的药液强硬地注入高热的身体，让他起了身鸡皮疙瘩。

    简明见他嘴唇灰白，让护士拿了床棉被盖住他，只露出头和扎针的左手，问道：“还冷吗？”

    “还好，”穆遥的头陷在软枕里，对他无声地笑下。

    穆遥烧得辛苦，那笑便也带上了病态的虚弱，双眸却异样清亮漆黑，羊羔般柔顺而美丽。简明看在眼里，又感觉到酒吧街那晚莫名的心悸。这男孩的眼睛里有太含义不明的东西，各种极端的情愫互不相让地撕扯，却又奇异地维持着平衡。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小心托起那只露在被子外面输液的手，白皙，阴凉，柔软，手指纤长。

    “你选错专业了，”简明道：“这双手，应该去摆弄乐器。”

    “呵，”穆遥笑：“我只会种乐器，还是很冷门的，埙。”

    “埙？”简明接了声：“你们s城的人都爱吹埙？”

    “不，我母亲爱吹，小时候觉得好听，就跟着学了，”穆遥看向天花：“不过也有六、七年没碰了。”

    “怎么呢？”

    “上学，跟朋友玩，事情起来，就没再吹了。”穆遥轻轻说。

    “埙的音色低沉，沧桑而凄厉，”简明看向他：“并不适合小孩子，那不是用来把玩的乐器。”

    “简先生对埙很了解啊，”穆遥笑道：“知道这东西的人并不。”

    “说来很巧，我大去你家乡旅游，听人吹过，”简明笑：“后来回到b市还去乐器行找，售货员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埙。”

    “呵，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吹给你听，我宿舍里就有只七孔埙。”穆遥浅笑道。烧开始退了，身上轻松不少，精神也跟着好起来。

    “嗯，等你病好以后。”简明帮他拭掉额上的汗，笑问：“六，七年没碰，你还会吹吗？”

    “它不是用来把玩的乐器，也不是能够遗忘的乐器。”穆遥低声说，那声音平淡中透着空洞。

    简明眉头微蹙，拿过水杯：“喝点水吧，你出了很汗。”

    “嗯。”穆遥乖巧地笑笑，欠起身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凌乱的发丝湿漉漉地散落在前额上，衬得脸色越发苍白憔悴。

    “打完针去我那吧，你宿舍太远不方便。”简明扶他躺好：“你的钥匙给我。”

    穆遥诧异地掏出来给他，简明拿出几枚钥匙串上去：“给你带了套曦园的钥匙，改天收拾下搬过来吧。”仿佛没看到男孩吃惊的神色，接着说：“那里离你上班的地方近。”

    待简明串好钥匙放进穆遥随身的背包，转过头来，男孩大睁的眼睛已经阖上，双颊象蛋青色的天空被抹上了层胭脂，紧闭的眼帘，颤动的睫毛，突然让简明想起春雨过后，树梢上扇动着翅膀的玉色蝴蝶。

    1小时过后输完点滴，简明用毯子裹好男孩，揽着他向外走。

    “简先生……我自己可以……”穆遥有点难为情地挣了挣。

    简明没放开他，反而向怀里带了带：“要叫我简先生，到什么时候？”

    男人磁性的，带着轻微摩擦感的低音响自耳边，穆遥时迷了心神，半晌，方呐呐道：“我，我不知道该叫什么……”

    简明低笑声，突然横抱起他，紧走几步来到车旁，拉开门把他放进去，撑在上方的身体却并未离开，眼神魅惑：“要我教你吗？”

    “不要！”穆遥反应过来，立刻否认，伸手推他：“出去，开车。”

    “不错，还没烧糊涂。”简明笑道，不再逗他，回另边开车。

    这场热感来势凶猛，虽说不是大病，也折腾得人够呛，反反复复发了三天烧才稳定下来，还好恒星可以出诊，除了第天，都是护士上门给穆遥打针，不用来回跑医院。简明衣不解带的照顾，也加快了他的康复速度。

    电脑城是不能去了，穆遥请了星期假，到了时间却被简明拦着不让去。

    穆遥不以为意地说：“我都好了，现在不用打针，不去上班也无聊。”

    “你嗓子还哑着，电脑城空气又差，复发怎么办？”

    穆遥想也是，万再病了，简明又得辛苦照顾他，加之病去如抽丝，虽说基本好了，还是经常脚发飘，就没坚持。李良也让他别急着上班，刚好他亲戚的孩子放假，可以顶穆遥段时间，等他身体恢复再说。于是就彻底闲下来。

    简明几天没上班，积了很事，这两天就比较忙。穆遥个人在曦园，身体感觉好些，就开始无聊。这天简明下班早些，接他出去吃完饭，穆遥就想回学校拿些书看，于是起来到财院宿舍。

    穆遥收拾了些换洗衣服和书，想了想，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只黑陶小罐递给简明：“这就是埙。”

    简明接过来，见那罐子鹅卵般大，刻了些精简的纹路，顶端的吹孔内结了根细蛛丝，便笑道：“你久没开那抽屉了？蜘蛛丝都结上了。”

    穆遥讪笑：“里面都是些不常用的东西，是挺久没开了。”

    简明拿报纸包起来，帮穆遥塞进背包：“这东西还真不起眼，别碰坏了。”

    回程路上经过星海百货，穆遥想到这段时间都让餐厅送餐，自己现在又无聊，就想进去买点材料做饭。曦园的厨房很大，应厨具皆备，却纤尘不染，少了烟火气。

    两人乘电梯来到地下超市，穆遥随手拣了些瓜果蔬菜丢进购物车。简明带他到生鲜部，说道：“你身体弱，吃点鱼吧。”

    “呃……我其实不会做饭，”穆遥有点窘，自己大张旗鼓地要来超市，这会儿显得像小孩子过家家：“要不，我们先去上面买点烹饪书？”

    简明笑道：“不用，回去我教你。”边让售货员拣了几条活鱼杀。

    穆遥吃了惊：“你会做饭？”君子素来远庖厨。简明向衣冠楚楚、温润如玉，三伏天气连汗味儿都不见。这样的人手执菜刀，腰扎围裙，在热腾腾的锅碗瓢盆间挥汗奋战……穆遥张大嘴巴，那怪异情形简直不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