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 作者:priest

    过。

    灰鹦鹉颇有些“不让去哪偏去哪”的贱，逮个门缝就要钻，在它怂爸爸犹犹豫豫的时候捷足先登，它落在书桌上，翘着尾巴看着徐西临。

    徐西临：“……”

    他深吸口气走进门，只见桌面上放了个纸盒，剪成了巧克力盒的形状，上面也用颜色刺眼的绝缘胶带贴了个寒碜的心。

    徐西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里面是什么？”

    窦寻斜靠在书桌上，双腿闲适地轻轻搭在起，像个画片里的美男子：“自己看。”

    徐西临果断捉起他儿子扔出屋，回手带上门，走到美男子身边。

    他打开纸盒盖，只见里面是厚厚打平整的巧克力糖纸。

    从他第天认识窦寻开始，窦寻书包里就没少过零食，从十几岁吃到快三十，完全不思悔改，也不腻，徐西临不由得有点忧虑：“你吃了少巧克力啊宝贝？蛀几颗牙了？”

    窦寻：“……闭嘴。”

    徐西临把坏笑憋回去，拈起张糖纸：“闹了半天送我堆糖纸？我以为起码得有个戒指，就算没戒指，也给我剩块巧克力啊……”

    然后他逗窦寻玩的话音中断了，因为看见糖纸背面有字，非常小，要对着光才能看清，都是手写——

    某年某月某日，小雨，

    做了宿怪梦，梦见徐西临在前面走，我想赶上去和他说两句话，叫他他不应，只好直追、直跑，跑到自己醒过来，心里绝望的感觉还在。

    日期大约是七年前。

    某月某日，阴

    有个新来的华人女生也姓徐，跟她聊了两句，觉得索然无味，回来才发觉自己只是在别人身上寻找个人的影子，听见个同姓都要敏感会。

    日期是六年前。

    ……

    “后来没再跟她说过话。”窦寻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看见他手里的糖纸，从侧面抱住他，把下巴垫在徐西临肩膀上，带着点鼻音。

    徐西临：“你用糖纸写日记？”

    这么写几年不会得糖尿病吗？

    窦寻莫名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愤愤地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口。

    “写在本上的。”窦寻说，随后他不等徐西临问“本去哪了”，就自行交代说，“两次搬家，都扔下了。”

    两次搬家，想要摆脱你，摆脱过去的日子，把身后七零八落的墨迹连同旧物起丢下，好像这样来，就能潇潇洒洒地奔向新生活。

    不料记忆像块永远无法格式化的硬盘，时隔年，扔掉的本已经化成纸浆，加入了异国他乡的再循环，而字句，却都能默写出来。

    徐西临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点难受，有点心酸，有点为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沾沾自喜，还有点无可奈何——窦寻的思维方式还是贯的简单粗暴，发现别人保留了年前的旧房间，就定要把自己的心路也挖出来摆给他看……笨死算了，窦寻这辈子真是跟他的炒饭样毫无长进。

    果然，窦寻低头看着那盒让人啼笑皆非的糖纸，搂着徐西临的手紧了紧，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还应该准备戒指……你最近好像不爱吃巧克力了。”

    徐西临小心地把糖纸放回盒里，又把盒盖盖好，而后拔葱似的把窦寻拔起来，扔在旁边的小床上……动作是威武霸气的，可惜前阵子伤了元气，手腕被扭了下。

    徐西临为了维持形象，没有声张，偷偷把扭了的手腕背到身后活动，弯下腰用好的那只手端起窦寻的下巴，压低声音说：“我不吃巧克力，吃你行吗？”

    窦寻毫无异议，恨不能马上扒皮抽筋，自己调好咸淡，跳进汤锅里给他吃。

    两个人很快纠缠到起，床头依然是窦寻当年带着手绘的课堂笔记，打开角的衣柜里是他千篇律的衬衫夹克运动服，两双当年的限量球鞋已经泛黄，并排戳在墙角，与中二主人当年练泰拳的道服相互依偎……而穿衣镜上倒映的人影却已经成熟。

    窦寻三下五除二扒了徐西临的外衣，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忍饥挨饿地素了小半年，这会正垂涎三尺，既想囫囵吞枣似的口吞下，又不舍得吃得太狼吞虎咽，浪费滋味。

    就在他跟自己的“食欲”做痛苦的斗争时，扔在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窦寻才顾不上搭理，充耳不闻。

    谁知电话自动挂断后，过了会又响了。

    铃声是灵魂歌者灰鹦鹉跑调跑到太平洋的“恭喜你发财”，无比欢快——这魔性的铃声还激发了隔壁录制者的歌兴，徐西临这破房子隔音不好，层薄薄的门板，里外两边是此起彼伏的“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二重奏。

    窦寻：“……操！”

    徐西临感觉窦寻这个表情够他乐辈子的，抬起条胳膊盖住脸，笑得喘不上起来。

    窦寻边臭着脸拎过手机，边扒开他的胳膊，揪起他半掩半露的领子，把人拽过来，捣乱撒娇似的伸手进去乱摸，没好气地接起这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心里决定要把这家快递公司投诉到底：“喂？”

    结果电话那边传来个女声：“是窦寻吗？”

    窦寻觉得听着有点耳熟，但满心都是被打扰的不快，没心情去搜索记忆，于是有点不客气地问：“是，哪位？”

    那女的就幽幽地叹了口气：“听不出来了吗？我是妈妈。”

    窦寻：“……”

    祝小程除了徐外婆去世的时候回来了趟，这么年直音讯全无，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她已经修成正果，得道去了西天极乐。

    她比窦俊梁有自知之明，直知道自己占着个“妈”的虚位，“妈”得名不正言不顺，对窦寻相当客气：“这次回国，我就准备待个礼拜，这几天能见你面吗？你订地方，变化太大，我都不认识了。”

    窦寻沉默了会，答应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祝小程这个当妈的比窦俊梁还不靠谱，但是窦寻对她的恶感并没有很重，想来是因为她直缺席，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对她抱过太高期望的缘故。

    祝小程又说：“叫上小临起，行吗？”

    窦寻皱眉，下意识地回绝：“他就先算了吧，前阵子刚出院，身体还不太好。”

    祝小程：“我听你爸爸说过……”

    窦寻的电话是不漏音的，但徐西临离他实在是太近了，无可避免地听见了。

    窦寻觉得手心里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下。

    “他也要叫我声干妈的，”祝小程轻轻柔柔地说，“当然，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聚散随缘，不强求。”

    她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徐西临无论如何也要硬着头皮去见见，心里难免忐忑——比窦寻忐忑，因为祝小程作为干妈，对他比对窦寻好。

    趁着窦寻还没销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