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 作者:priest

    尽头看见了徐西临。

    每天都黏着他的窦寻突然默不作声地个人去了老师办公室，而且半天不见回来，徐西临有点不放心，放了学就跑到七里香的办公室，他不怕七里香，要是平时也就大喇喇地敲门进去了，谁知徐西临没来得及敲门，先隔着门板听了耳朵的哭闹跟谩骂，还以为自己到了居委会的家庭矛盾调解室。

    徐西临尴尬地在办公室门口转了几圈，就见那办公室的木门飞着打开了，个人台风似的冲了出来。

    徐西临愣：“豆馅儿！”

    窦寻充耳不闻，只顾闷头往楼下跑，徐西临把书包往肩上甩，连忙追了出去，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跑地飞奔出教研组办公楼，徐西临总算在教二楼门口拽住了窦寻，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情况啊？”

    窦寻没有遗传到祝小程动辄歇斯底里的毛病，他的愤怒不动声色，痛苦也悄然寂静。少年单薄的胸口无声地剧烈起伏着，脸跟衬衫几乎褪成了色。

    徐西临试探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肘，窦寻却忽然转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徐西临侧的肩上还挂着个沉重的书包，两只手只能不对称地抬着，不知道放在哪，他不由得有些尴尬，因为感觉这抱里的意味似乎和男孩们平时百无禁忌的肢体接触不同。

    “不是……”徐西临小声嘀咕了句，“到底怎么了？”

    窦寻没吭声，轻轻地闭了下眼，感觉天下可立足处，于他……只剩下了这么隅。

    作者有话要说：

    ☆、成年趴

    徐西临从学校教育超市里买了袋鱼片挂在单杠上，双手撑就坐了上去，问：“你去七里香办公室干什么？”

    窦寻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荒谬的决定说了。

    徐西临：“你干嘛不考？”

    窦寻方才悲愤交加的激烈情绪有点过去了，有点想拿鱼片把徐西临的嘴塞住，因为实在不耐烦再听他把七里香的话重复遍。不过七里香不会随便出手挠他，徐西临可说不定，窦寻有点没力气打架了，于是没有付诸行动。

    他也翻上了旁边架单杠，食不甘味地嚼了会味精放了旳鱼片，有几分冷淡地回答：“不想考。”

    徐西临双手撑在两侧，感觉正装的衬衫穿在身上真是怪不舒服的，有点行动不便的束缚感。他心想：“不想考你瞎报什么名？”

    不过徐西临知道，窦寻刚才肯定已经被老师家长念叨了溜够，这会耳朵里不缺告诫和教育，窦寻这孙子拧得很，要是他自己不想考，真把他绑上考场，他也敢交白卷。于是徐西临斟酌了下，半带安慰半带真情实意地说：“那也正常，我也不太想考。”

    窦寻：“……”

    徐西临说完觉得意犹未尽，又顺口抱怨：“其实我还不想上高三，高三天天晚自习上到八点，晚上还得在食堂吃——听说咱学校食堂炒菜里经常混进扫帚苗，发愁。”

    窦寻感觉他的愁实在发得太肤浅，把头偏，不想搭理他了。

    谁知徐西临又说：“不过你要是能跟我们再玩年也挺好的。”

    他说了两句废话，到这里，总算是搔到了窦寻莫名其妙的痒处，他方才炸起的毛点点地顺溜下去，近乎沉静地“嗯”了声，心情渐渐由阴转晴。

    夕阳渐渐熄灭，起了点微末的凉风，从被晒了天的地面上寻隙钻出，少年人两条长腿从单杠上垂下来，有下没下地来回荡着，窦寻看着教学楼角落上亮起来的灯，对徐西临说：“张老师问我将来想干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徐西临反应了会，才想起“张老师”说的就是“七里香”，他顺着窦寻的话音想了想，发现自己爱莫能助，因为他也不知道将来想干什么——徐西临十分迷茫，过去将近十七年的生命里，他小小的喜怒哀乐起伏大抵是围着“今天可以去哪里玩”，或者“老师又压堂”之类的鸡毛蒜皮起伏，无暇去思考“未来”那么遥远的事。

    徐西临到了这样个微妙的年纪：方面，他已经开始不好意思从满头白发的外婆手里接零用钱，开始模仿着用大人的方式待人接物，甚至有时候看着比他矮了头的徐进，他会有种“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可以保护妈妈”的自我膨胀。

    而另方面，他却还没有学会大人的思维方式，心里没什么大成算，因为潜意识里有恃无恐，知道无所不能的徐进女士罩得住他。

    于是他给窦寻出了个馊主意。

    徐西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你打算明年再高考，明年再想也来得及。”

    窦寻无言以对，怀疑徐西临的心有太平洋那么宽。

    这时，徐西临突然猴子似的从单杠上翻了下来，对窦寻说：“我看见你妈他们出来了，快走。”

    俩人背着书包，拎着鱼片，贴着校园东墙根的排银杏树，在紧张地寻找他们的大人眼皮底下，潜龙入海似的跑没影了。

    “咱不回家，”徐西临出了校门就把窦寻拽上了辆出租车，“反正明天不上学，晚上有个活动，我跟杜阿姨打过招呼了，走。”

    窦寻其实不愿意参加他们的“活动”，在他看来，徐西临他们那伙人可能只是为了泡在起而泡在起，无论是ktv，网吧还是电玩城，都深深地充斥着股反智的气息，窦寻实在体会不出其中的乐趣在哪里。

    他拒绝的话刚涌到嘴边，徐西临回头跟他说：“咱们班好人都过去了，连老蔡今天都请假没上班，就差咱俩了，快点！”

    窦寻于是又把方才的话咽回去了，徐西临每次跟那些人混在起不带他，窦寻就会有种惶然的被抛弃感，而近来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两相权衡了下，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出租车，顺便讽刺了句：“成年礼也是个出去玩的借口，你们真够……”

    他话没说完，徐西临干了件窦寻方才想干没敢的事——抓了把鱼片塞住了窦寻的嘴。

    “师傅，月半弯！”

    俩人在月半弯里撞见了好几拨穿着奇形怪状正装的人，活像本市最大旳保险贩卖窝点跑这开年会来了。

    徐西临有张宋大哥送他的月半弯的vip卡，帮熊孩子拿他的卡定了个豪华大包，刚推门，里面“嗷嗷”的鬼哭狼嚎就争先恐后地在耳边炸开。

    窦寻几乎被扑面而来的“我叫你爸，你打我妈”震个后滚翻，后悔得肠子都紫了，差点扭头就走，结果里面老成“嗷”嗓子：“咱们班人才来了！”

    徐西临从后面猛地推了窦寻把，直接把他推进了包房里，巨大的音响声震得人胸口发闷，徐西临扯着嗓子才能喊出点存在感：“这他妈谁点的酒啊，你们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