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为妻 作者:鬼策

    先人归来咯……”

    尖利的声音破开午后的闷热，在大槐树下，生生让人打了个几个寒战，全身长出鸡皮疙瘩，恨不得拿手去搓搓，魏时甚至觉得，好似脚下边有股子冷风吹了下。

    东老先做完了法事，打头往魏时家里走。

    魏时捧着骨灰盒紧跟在后，堂弟魏炚则要辛苦点，他得赶在这行人前面，在东老先每次停下来念经的时候，就跪下迎接。十八岁的少年，脸上是片木然，低着头跪在那里，身边人要他跪他就跪，要他起来他就起来，好像丢了魂样。

    魏时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等把骨灰盒终于迎回了家，东老先继续做法事封棺。

    魏时把直扎在手臂上的白色长布，他们那把这个叫做“拖头”般都是死者家里发给亲戚的，血缘关系越近的亲戚，“拖头”布就越长，孝子贤孙的“拖头”布要直到脚跟，而邻里朋友则发个尺长的布，来拜祭或帮忙的时候扎在手臂上就行了，魏时没跟屋里的亲戚样把“拖头”戴在头上，而是扎在手臂上。

    他看了眼堂屋，没找到魏昕，也没看到魏妈妈，去他们屋里找了下，魏妈妈倒是好生生的待在屋里，好像直就没出去过，魏庄人都知道魏妈妈身上有病，性格也很是古怪，所以都没过来打扰她，魏二叔那边吵吵闹闹，魏时家里这边却安安静静，偶尔有几个人过来也是拿完东西就立刻走了。

    魏时把院子以及二叔家里找了遍，又问了几个人，还是没找到魏昕，他有点急了，赶紧出门去找，碰到个人就问声，终于从个小孩嘴里知道了魏昕的下落，这小子大早，天刚亮的时候就去后山了，也不知道去那里有什么事。

    魏时三面环山，但只有跟魏庄那棵老槐树正对面的那座山才被叫做后山。魏庄所在的地方是丘陵地带，山连着山，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山势都不高，也不陡，但是魏庄的后山却是个例外，这座山比其他山都要高，也要陡，矗立在那里，就好像随时都在俯瞰着魏庄样。还有点，魏庄的祖坟就是后山的个山坳里。

    魏时从小到大就不太喜欢这座后山。

    他在后山找了遍，没找到人，只好去魏庄的坟场，远远的，就看到魏昕在坟场。

    ——在片坟包和墓碑中间。

    第273章 倒影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山谷里起了白色的雾气,它们驱赶着奄奄息的阳光,渐渐地,阴霾把整个山谷都占据了，而后山则在残留的光线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阴霾越来越浓，雾气也越来越重,在坟场中的魏昕，单薄而瘦削的背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轮廓模模糊糊的，好像那些不停流动的雾气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了似的。

    当魏时走到魏昕身后不远处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了。

    魏时觉得这个天黑得也太快了点，像是有只天狗把残阳直接口吞掉了样，晃眼间，天就暗了下来，倒也不是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是有着隐约的天光，比起明亮的月光来要暗上那么些。

    走近了魏时才发现，魏昕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沾了些黑乎乎的脏东西，凑近了还能闻到股子土腥味，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魏时伸出手，五指张开又握住，最后，他拍了怕魏昕的肩，“阿昕，晚了，回去了。”

    魏昕慢慢地转过身，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生的其实很好看，眼睛狭长，显得极为深邃，就是看人的时候，给人感觉有点怪，好像他看的是个死人而不是个活人，魏时觉得，大概是魏昕的眼睛里眼黑的部分太黑，跟般人不太样所以才让人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魏昕言不发地跟在魏时身后，开头的时候，魏时还时不时跟他说几句话，但是面对着个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的对象，魏时的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了，他闭上嘴。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家。

    那边已经起了道场，作为侄子的魏时也不得不去露个脸，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这么忙下来，倒是把满肚子的心事都给暂时忘到了边。

    接下来的五天都很忙，他除了每天睡觉前会去看下魏妈妈和魏昕，其他时间都忙自己的事去了。帮忙魏二叔的丧事是件事，另外件事就是在魏庄开个卫生所的事，魏庄不比别的地方，像这种事是需要魏庄那些老辈子们同意的，尤其是魏庄的老族长魏七爷的点头。

    魏时提着包烟两瓶酒过了河去魏七爷家说这个事。

    魏七爷家跟其他魏庄人的住处是隔开的，个在河西边，个在河东边，座木桥架在河面上。这条河贯穿了魏庄所在的山谷，河水清澈见底，游鱼在水草间忽隐忽现，夏天的时候，脱了鞋，把裤脚卷起来就可以直接淌过去，到了冬天，在河里立几个桩子，也随便就可以过了河。

    但是魏庄人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正儿八经的修了座桥，就算是在夏天，除了那些不听大人话的孩子之外，要过河都是老老实实的从桥上过。

    只要是魏庄人，从小时候起，老辈子们就会对他们耳提面命，要他们不要下河，不要下河，河里面有水猴子会把人拖下去当替死鬼。

    魏时在桥上，看着平静的流水上自己的倒影。

    是个清瘦的年轻人的样子，突然，水面下条鱼摆了下尾巴，水面晃了下，倒影扭曲，像打碎的镜子，变得支离破碎，魏时看着看着，眼花，自己在河里面的倒影冲着他裂开嘴笑了下，舌头伸出来，搭在了胸口上。

    魏时被这张酷似的自己却变成了畸形的脸吓了跳，赶紧地又看过去，波动的水面恢复了平静，倒影还是那个倒影，他把右手伸出来动了动，水面上的倒影也跟着动了下。

    魏时松了口气。

    大概是最近事太，脑子太乱，所以出现幻觉了。

    他敲了敲魏七爷家的门，个咳嗽声由远及近，门被打开，魏七爷就在门后边，他看了魏时眼，“来了，进来坐。”

    魏时跟在后边进了屋。

    魏七爷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握成拳，堵着嘴，边咳边说，“你找我有么子事，说吧。”

    魏时顿，魏七爷还真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魏七爷看了眼魏时，“你们这些细伢子，没事哪里会来找我这个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他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说吧。”

    话到这个份上，再说什么套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