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的等候 作者:麦蓝

    顾靖扬做到这个地步啊……

    顾靖扬很无奈地看着她，在外人面前不是副干练精明的女强人样吗？怎么在他面前总是这么毛毛躁躁惊乍的。

    “是有这个打算，如果时间正好合得上的话。”

    这事确实是五分钟前才来的灵感，但他越想越觉得可行。mark发行程单给他只是请他提意见，如果他执意相陪，对方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而且人家小两口旅行，他个电灯泡杵在那边确实也尴尬。

    紫灵选的地点正好在mark的行程单上，他又是公司的股东，起去勉强说得过去，不会让mark觉得欠了他人情，人些也方便热闹，举数得。

    惊讶过后，赵紫灵当然很开心，靖扬要跟他们去旅行诶，这是么难得的事情：“合得上合得上！你把他们去广西的具体时间发给我，我肯定让它合上！”

    个小时过后，威扬的众同事目睹他们赵总把顾王子从她办公室送出来，满脸光彩遮都遮不住，干八卦女又有了新谈资——难道王子是来告白了吗？定是的！

    这天对威扬的人来说是又惊又喜的天，对顾靖扬来说也是。

    下午4点，他刚回到家，正在泡咖啡的时候，手机响了。拿出来看，来电显示 ＋01901212，国际长途。但这个时间……？

    “hello？”

    “阿扬，是妈妈！” 张蕙玲有些激动的声音在片嘈杂的背景声中传来。

    “妈，您怎么这么晚？” 顾靖扬心里紧，纽约那边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儿子，你嫂嫂生了哦，母女平安，小家伙3.8公斤呢！” 顾妈妈非常开心。

    靖扬对宝宝的体重没什么概念，但听到母女平安就很高兴：“太好了！我马上打电话给哥。”

    “不用着急，他现在陪着你嫂嫂去看宝宝，今晚他们都累坏了，你明天再打过来也是样的。”

    “好，那帮我恭喜哥哥，妈你也早点休息。”顾靖扬乐呵呵地点头，好像母亲看得到样。

    “好。” 顾妈妈停了下，靖扬以为她要挂电话，但她好像只是换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隔着电话，顾靖扬也能感觉到母亲的欲言又止。

    “妈，怎么了？”

    “阿扬，你是不是……直在生妈妈的气？”

    顾靖扬的心似乎被什么扯了下，这个转换太突然，那刻他突然觉得有点无法呼吸。

    “妈，你怎么……” 他的脑袋片空白，只是顺着本能说，“我没生您的气……”

    “我知道，我知道。” 顾妈妈的声音有点哽咽，她整个晚上情绪大起大落，现在突然松懈下来，有点无法控制自己。

    “我知道你是孝顺的孩子，是妈妈委屈了你。妈妈自己心里难过，却没有考虑你的心情……”眼泪掉下来就止不住，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因为无法接受儿子是同性恋，明知道儿子心里难过，却对他的自我放逐睁只眼闭只眼，自己懦弱地享受着天伦之乐。

    如今大儿子膝下儿女双全，家人其乐融融，小儿子却仍然独身人，漂泊在海外。她不是不知道原因，但她直假装不知道，因为她不能想象，如果儿子真的带了个男人回来，自己是不是还能撑得住慈母的面孔。

    顾靖扬想开口，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安慰母亲，但他却个字都挤不出来。握着手机，两边都陷入沉默。

    过了好会儿，顾靖扬才缓缓地说：“我直都是爱你的，妈妈。”

    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过，也不能说这些年自己心里不曾感到孤独，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他不愿意对最亲的人撒谎，也不认为还有解释的必要。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是爱她的，这点从未改变过。

    顾妈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听到这句话，眼泪又掉下来了。

    “儿子，下次回来，把你的恋人带给妈妈看看吧，好吗？” 张蕙玲不是傻瓜，她的儿子那么耀眼，怎么可能没人喜欢。他说没有喜欢的人，不过是……不过是不想让自己伤心罢了。

    顾靖扬苦笑，他现在去哪里找个恋人来给母亲看？但他什么也没说，怕母亲想。

    “好。” 他顺从地说。

    收了线，顾靖扬静静了会儿，他没有想到母亲会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他直以为她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装下去。

    曾经在他最孤独无助的年纪，在他最需要她理解和支持的年纪，她对他的自我放逐视而不见，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她的心疼，尽管迟了二十年。

    母亲是爱他的，他以前总是努力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她如果爱自己，为何心里却如此抗拒自己喜欢同性这样天生无法改变的事实？十六岁的少年半夜爬起来喝牛奶，无意中听到母亲低声哭泣着像父亲诉说她的伤心，“喜欢同性是有罪的”，这样的话伴随着低声啜泣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膜，像冰样扎进住了少年柔软的心。顾靖扬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刻冷得血液都结冰的心情——原来在他们眼中自己是有罪的，原来他们口中的爱是有条件的。

    那个晚上之后，他像着了魔样，每天半夜都要爬起来，像做贼样趴在父母房门口偷听，他那时才知道，在他睡得香甜的黑夜里，有那么可怕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少年的世界原本简单而明媚，但母亲的哭泣像最深沉的梦魇般，把被困在了黑夜里，孤独和寂寞与黑夜相伴而生，成为那段年少岁月的唯色彩。

    所以，他放弃了哥哥就读的哈佛，放弃了对他投橄榄枝的哥大，重新准备材料申请了远在加州的斯坦佛。在最孤单寂寞的时候，他也有过委屈和不甘心。他也想过恨。他人生中摔得最惨痛的跤，来自他的最亲爱的人。

    他曾以为自己直在期待着母亲真正的接纳，他直是这样以为。然而，如今母亲终于用行为来证明了她的爱，喜悦却没有如预想中那样降临。那些过往岁月中的黑色早就在漫长的时光中慢慢沉淀为背景，他的生命重新被填入新的色彩，他已经不再需要依靠别人的爱而活着。

    许久之后，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还是心怀感激的。

    顾靖扬喝完咖啡，换上泳裤、披上浴袍，往楼下游泳池而去。他住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