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耕牛在冬季须得时常放出去走走溜溜，般选择在晴暖天气的中午进行早、晚气温低，容易使耕牛冻伤，不宜放牧。放牧时应选择背风向阳的地方，让耕牛边采食边晒太阳，以促进牛体血液循环，增强其抗病能力。

    钱川zhè gè 甲住的地界儿，这片丘陵便是背北面南，大伙儿的房子都是建在丘陵的阳面儿上，钱川牵着牛就在各人门前都溜达了圈儿，也是为了跟大伙儿说说话。

    路过去，自然是碰到了甲中的熟人，但凡是碰到了，钱川便停下来跟人家说说话。那耕牛便是自顾自的在地上啃着干草，其实它吃的已经不少了，不过这牛是没数儿的，只要是喂它就吃。

    牛被活活撑死的事儿可不少见。

    不过平时牛圈里头也jiù shì 那些干草，都吃了它也撑不死。

    但凡是跟钱川说了几句，都是啧啧称奇，感觉他去了大营zhè gè 个月，整个人变化可是不小，比以前说话也了。别说，那身板儿也壮实的了。闻听他当了伍长，都是纷纷恭喜，很是说了几句好话。

    这甲里头当兵的不少，足有十来个，但当了伍长的，就只有钱川这个，别说是队正了，那干脆是个都没有。

    毕竟光是那六十六个活下来的老兵就占去了少队正和伍长的名额？他们占得了，别人的机会自然就少了。不过这也怪不得旁人，jiù shì 比不上人家有什么好说的？

    在外头呆了得有快半个时辰，没溜达远，说话的时间倒是占了泰半。huí qù 的路上，钱川碰到了孙阿大的婆娘杨氏，正要说话来着，杨氏勉强挤出来个笑容，匆匆忙忙的走了。

    钱川有些纳罕的瞧了眼，摇摇头回了家中。

    刚进家门，便是闻到yī zhèn 扑鼻的香气，然后便听到隔壁周白香家里传来她那特有的糯糯软软的声音：“好香的wèi dào ，钱家大姐，你素日里自己也舍不得吃，谁不得穿，你当家的回来便弄这般香，还真是贤惠呢！”

    郑氏瞧了钱川眼，扬声道：“我家汉子个月才回来趟，哪像是你家的，天天回来，我这辛苦，你能晓得？”

    “怎生不晓得？”周白香咯咯笑：“方才弄得声音那般大，我在这边儿都听的真切。若不是想得太辛苦，何至于这般心急？”

    “你这妮子，怎的说话越来越像那等爱嚼舌根子的老婆子？还要不要脸面了？”

    给人当场说破，郑氏顿时是脸上红透，狠狠的剐了钱川眼，道：“我家男人回来了，不跟你在这儿鬼扯，你若是馋得慌，便过来块儿吃。”

    那边静了静，然后周白香笑嘻嘻的声音传来：“罢了罢了，我家男人那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若是知道我跟你们并吃饭，还不得把我打死？”

    郑氏听了，不由默然。

    隔壁周白香的男人，那姓赵的后生倒是龙精虎猛的，干活儿也是把好手，听说现如今在铁匠铺也颇为被人器重，好像还被哪个铁匠收了当徒弟。jiù shì 有桩不好，太好妒，太好猜疑，而且旦不遂了他的心思便是动手，顿好打。这些时日，隔个三天两日的，郑氏就能听到隔壁传来yī zhèn 惨叫哭喊。

    据说他jiù shì 怕自个儿去了军营，周白香在家里偷人，是以没当兵，早早的就去了铁匠铺子当帮工。

    就在昨日，周白香又是挨打了。这会儿说话虽然是笑嘻嘻的，但怎么听怎么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

    而且她心里还有些疑虑，周白香上次领粮食的时候，跟自己那般说话——她是不是知道点儿自己的秘密了？她又是什么盘算？

    “你们吃，我得给我当家的送饭去了，去的晚了，他又得说道。”周白香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yī zhèn 远去的jiǎo bù 声。

    “都赖你，方才折腾的那般厉害。”郑氏羞怒道。

    钱川满脸的;：“那可是你自己叫唤的……”

    “你再说。”郑氏恼怒的要上来拽他耳朵，钱川赶紧讨饶，她这才气哼哼的去了。

    钱川把牛牵进牛圈里头拴好，进了堂屋。

    屋里香气四溢，灶台角的碗里，条肥大的清蒸鱼横陈其中。

    还是清蒸的，倒不是郑氏不会其他的做法，主要是现如今没什么佐料，而且她也舍不得放油。

    旁边两个粗瓷大碗，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饭，米粒颗颗饱满，看着就诱人的紧。

    虽说没什么佐料，但zhè gè 年代的鱼，本身没什么激素，都是自然长成的，肉质鲜嫩肥美，而这种做法又是最大限度的保存了其原有的wèi dào ，是以wèi dào 也是极佳。两人坐在杌子头上——其实jiù shì 几块石头叠起来的——大口的吃着饭菜，相视笑，满满的都是甜蜜满足。

    “对了，我方才瞧见孙阿大的婆娘了。”钱川把口中饭菜咽下去，随口问道：“她脸色很是难看，而且今次出去也没瞧见孙阿大，难不成他又有事儿公干去了？”

    这话里就带着丝嘲讽的wèi dào 了，原来那孙阿大不过是当了个甲长，却是抖足了威风，摆足了官架子，动不动就自称去公干，去见上官之类的……大伙儿都瞧着不过眼，只不过都不会当面说罢了。

    郑氏脸色微微变，不过她低着头，因此钱川并未发现。她很快便是脸色如常，回头往屋外面看了眼，做出副神秘的样子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刚回来，还不知道……那孙阿大，给抓紧大牢里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啥？给抓进去了？”钱川也是惊，赶紧问道：“他犯了啥事儿了。”

    “zhè gè 谁知道？”

    郑氏自然是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只是却摇头道：“给抓进去有yī zhèn 子了，据说还是李贵李老爷亲自过来通知的。从那以后，杨氏就不大跟人说话了，见了人就躲着。”

    钱川摇摇头，不过也没法这事儿放在心上，说过就算。

    郑氏见他如此，方才略略放心。

    “还有个事儿要跟你商量。”两人有搭没搭的说着，吃到半响，钱川道：“你之前不就惦记着搬进城里，买砖自个儿建房子的事儿么？”

    郑氏点头道：“是啊，咋了？”

    “我这次想了想，我现下每个月八斗精米的粮饷，算上这些，等到麦收的时候，差不就能攒下三石了。以后每个月也有八斗，足够你在家里吃了，还能余下许。等咱们地里的粮食打下来，交了税，总还能剩下不少。我寻思着，咱们把那些粮食卖了吧，买砖买瓦，把城里的房子盖起来。你说咋样？”

    钱川思量着把自己的算盘给说了，他本来以为郑氏会欣然同意，却没想到她摇了摇头：“当家的，我觉得不成。”

    “你看咱们现在住在外头，房子虽小，也不算破陋，好歹住着也挺舒坦，冻不死人，热不死人。何必把那余钱去买了砖，建啥新房？宅基地就在那儿，又飞不了，早去晚去不都是样？真要是盖了新房搬了进去，咱们家里可就空了，啥都没了。而且搬了进去，每日光出门种地做活，就得走老远的路，麻烦呐？照我说，不如咱们先攒攒，攒够了买家具，延请泥瓦匠的钱，咱再搬进去咋样？”

    若是换做以前的话，这事儿直接郑氏就拍板决定了，zhè gè 家可是她当的。但这次回来，明显感觉自家男人不样了，是以她也把姿态放得低了些。

    “妇人之见。”

    钱川瞧了她眼，板着脸说了句，然后便是看到郑氏脸色变，他lì kè 就发现自己装不下去了。笑了笑，点了点郑氏：“你呀，想的太简单了。”

    “咱们宅基地旁边儿，挨着的是不是别人宅基地？咱们去的晚了，人家去的早了，占了咱家的几尺地，到时候咱们咋办？你难不成让人拆了院墙，人家能乐意？咱们自己也觉得说不通啊。你若是请街坊邻居评理，可人家是早早去的，咱们去的晚，街坊们能向着咱们？所以这哑巴亏，就算是吃定了。”

    “我算着，卖了粮食的钱，买砖买瓦之外，应该还够请两个泥瓦匠的。咱们房子可以先少盖，盖间都成，但院子得围起来，先把咱们的地面给占上。”

    “这还不算啥，若光是上头这些，我也不勉强你同意搬进去了。问题是这儿不是咱们榆林，这是大同镇，鞑子三五不时的就来转圈儿。我们队里有个本地的，jiù shì 因为去年糟了鞑子才成了流民，按他说的，去年鞑子就从咱们磐石堡这儿河边走过！不过去年这里还是片废墟荒凉，所以鞑子没在意罢了。我问你，若是鞑子今年来了，咱们这些还住在城外的，咋办？”

    郑氏终归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妇人，给他骇的脸色发白，讷讷道：“真的？”“我骗你做啥？”钱川道：“所以呐，咱们得尽早往里头搬，能早，就早。鞑子般都是秋后来，咱们麦收之后就搬，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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