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这话端的是说的气势磅礴，大气无比，张麻子听，不由得便愣住了

    “号的是天下的脉，号的是天下的脉……”他低声嘟囔着，神情间若有所思，只觉得这简简单单的句话，竟是回味无穷，甘美异常。

    “没错儿，jiù shì 为天下号脉！”青云子挺直了胸膛，面巾下的脸显得肃穆无比：“天下有脉，名山大川也有脉，但凡是有极上等龙脉之处，修先人坟冢于其上，则五代之内，三代之内，必有王者兴！”

    “便是那脉稍差，只是州县，山水，河湖水之龙脉，亦可称为宝脉，乃是上等之所在，修坟于其上，则可保子孙富贵，世安平。”

    “咱们望闻问切的，便是这些地界儿。”

    张麻子被青云子的话给震到了，听的连连点头。

    却不料青云子嘿嘿笑，这笑之下，顿时那股子世外高人的气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竟有了几分猥琐。他搓了搓手指：“咱们只要是找到了这些龙脉宝脉，必然能在其中寻到风水宝穴，那大墓大冢，便坐落其中，等着咱们挖去！”

    “望闻问切，老夫就先跟你说说这望。”

    “这望，说白了，jiù shì 看宝气，看风水。这也是咱们卸岭力士这脉，最为擅长，传承最渊源的东西。别的门派，纵然有些传承，比之咱们却是差的太远了。许地界儿，咱们瞧得出来他们瞧不出来！还有些地界儿，他们瞧得出来里头有宝，咱们却瞧得出来，这地方风水险恶，最是能孕出凶恶邪物来。所以咱们捞的好处，他们就捞的少。咱们死的人少，他们死的人。像是你师父我，每到地，必先察看地势。因为许当年的大墓大冢，经历几百年乃是上千年之岁月，风刀霜剑，天灾人祸，封土丘早就已经不复存在。”

    “别的不说，就说黄河两岸那些大墓大冢，只要是黄河泛滥，封土丘lì kè 就会平了。不过封土丘平了不打紧，周围的山水走向，却是变不了的，咱们看着那个，就能知道这里有没有好处。告诉你，你师父我看zhè gè ，那是说是，说百是百，无错漏。”

    “三年前，老夫自临清去往塞外，途径北直隶晋州，见滹沱河畔有处所在，依山面水，两山环抱如臂，滹沱河想来水流湍急，在那处却是平缓如玉带。为师眼便看出来，那里定然有大墓，且规模非小，非富即贵。当夜为师便入晋州，用暗号召集了不少同道中人，三日之后，为师带着他们来到河边，指着那河边处水浇地言道，从此处向下挖，必有大墓。只要是把这大墓挖开，便是三五年不愁吃喝。”

    “那些废物自然不信，竟还有人敢出言耻笑为师。为师当下便跟他们立下赌约，若是下面并无古墓，则在场诸位，有个算个，为师人赔给百两银子。而若是下面有大墓，则墓中宝物，为师拿八成，他们拿两成。这些人不知利害，便跟为师赌了。他们huí qù zhǔn bèi 好了工具，当夜行人便来到那处水浇地上，开始发掘。发掘至半夜，挖下去有丈六尺深，果然便出了砖顶，这乃是个砖室大墓。后来进去，听他们说，内里壁画极，描绘墓主人生前种种，可见不是王侯将相，也是有品秩的大员。墓内有宝剑、宝鼎、玉璧、漆器、银饼、端砚、寿山石等物。仅仅是挖出来的那个大金元宝，就有十七八斤重，真铸造的跟个小船儿也似！其他的，就别说了。”

    “直快到天明东西才搬完，最后你师父我拿了五成。光那次变卖所得，就足够我在保定府买了处大宅子，并十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可惜啊，只把那些小娘皮睡了回，老夫便南下了。之后jiù shì 那次倒霉事儿，那宅子现下是回不得了，也不知道给抄出来了没有。”

    张麻子只听得目眩神迷，心下震撼无比，赶紧追问道：“师父你咋就拿五成呢？不是说好的八成么？”

    “你真当别人都是你儿子啊，让干啥干啥还不能有怨言？”青云子瞪了他眼，斥道：“凡事留线，日后好想见，做什么事儿都别做绝了，自己吃肉，好歹给人喝点儿汤。我就点了点地界儿，剩下的挖洞，钻洞，探路，取宝，这些活计都是他们干的，你师父我手指头都没动下。因为zhè gè ，两个人险些死在里头，有个吸入了尸气，当场没死，但怕是也活不过三天。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总要让他们捞些，若不然，分都不够分的。说好了八成，我拿了五成，而且是好东西先我挑，到了最后，还是我拿得最，最赚便宜。还能卖他们个好处，让他们的记住你。以后再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张麻子恍然，心中钦佩不已，大赞道：“师父真真是人情练达，这算计人心的本事，可是到了家了。”

    青云子嘿嘿笑，又加了句：“再说了，他们去了十六七口子人，个个都是手上有些功夫的，你师父就个，能打得过他们？太贪心了，死的是自个儿！”

    张麻子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青云子说的兴起，让张麻子拿了酒壶又是喝了大口，接着道：“这第二个，jiù shì 闻，也jiù shì 嗅qì wèi 。这种奇术，传的是挺玄乎的。据说把这门功夫练到极处的，在盗掘前，翻开墓表土，取撮墓土放在鼻下猛的嗅，就能从泥土qì wèi 中辨别墓葬是否被盗过。而功夫最深的，甚至能闻之下，就断言这墓土的年份儿，闻就知道，这墓土是汉代的还是唐代的还是本朝的。有这等能为的，那便可以称之为‘闻家’了。不是你师父我厚己薄人，确实zhè gè 跟咱们那观风水，定龙脉之术比起来，jiù shì 小术了。咱们卸岭力士这脉，历来就不擅长zhè gè ，倒是有些别的门派，有这等能为者。”

    “据说在洛阳就有这么位闻家，但凡是地底下出来的器物，只要是过他鼻子这么闻，便可准确断代。有个同道中人拿来个小铜鼎去寻他，说是三代之前的老物件儿了，那闻家放到鼻下嗅，便道：假的，尿坑里沤泡过，做的色，做的锈，七个月前取出来的。”

    张麻子忍不住问道：“真有这么神？”

    青云子点点头：“虽然为师不会zhè gè ，但确实是有这么神的。”

    “第三个，jiù shì ‘问’。问这招儿，说起来，是最容易的。只要是你口舌便给，能装能像，满嘴假话，能哄人乐意，那基本上就成了。zhè gè 问啊，说白了，jiù shì 踩点。善于此道者，往往扮成风水先生或算命先生，游走四方，尤注意风景绝佳之地及出过将相高官之处。这等人，就得能说会道，还得知道些老古事儿，得能跟那些长者老人说上话，交谈讲古。像是为师我，便精擅此道，平日里行走江湖，也都是以算命先生面目示人。每到处，便寻机会和那些老人们闲谈，再把话头往古墓上引。为师这等有本事的，用不时，便能让那些老人信服，也jiù shì 盏茶三炷香的事儿，便是能把附近有啥古墓给摸清楚。白日间摸清楚了，晚上就召集人手给他挖了！”

    张麻子问道：“不是有定龙脉观风水之术么？怎么还用zhè gè ？”

    “你傻呀？”青云子睨了他眼：“不是哪个风水先生都有为师这眼光，能看出龙穴宝地来的，有的只是胡乱指就给埋了！若人人都是去寻那宝地龙穴，葬在其中，那天底下那些龙脉，哪里还有空着的地界儿？”

    “第四，切，也jiù shì 把脉之意。其中有三层意思：第层乃是指发现大墓之后，要定下个点，从zhè gè 点打下去，便是可以花最短的时间，最短的距离进入棺椁。要练出这手儿功夫，不仅得经验丰富，得擅长观察地脉走向，知道何等样的墓是何等样的布局才成。像是为师，必能根据地势地脉之走向，便如大夫给病人把脉般，举点出棺椁之方位，而后从斜坡处打洞，直达墓室中棺头椁尾，取出葬品，毫不费力。

    第二层却是指凿棺启盖后，摸取死者身上宝物。从头上摸起，经口至幽门，最后到脚。摸宝物如给病人切脉，要细致清醒，讲究沉静准确，没有遗漏。

    第三层乃是指以手摸触那取出来的宝物，不用眼神儿细看，秩序过手仔仔细细的那么摸，便可知此乃何代之物，值价几何。”“不过呐，我说的切这里面的三层，为师层都没碰过。想那大墓之中，机关暗布，尸气沉积，阴冷寒邪，毒虫聚集，旦进入，便是凶险十分，稍有不慎，即身丧其中。想我青云子，声号令之下，不知少江湖中人愿为麾下驱策，只需定下地点，让他们下去挖jiù shì 了，何必亲自动手？再说了，但凡是墓中取出来的东西，半上面都有些邪性，能不过手还是不过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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