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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七八 仗义每多屠狗

      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变得冷厉起来,他忽然轻轻鼓掌:“老人家,看事理倒还真是明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变得冰冷刺骨:“你差点儿杀了本官的手下,还想让本官这般放了你?告诉你,你最好是盼着自己对本官有些用处,若不然,本官乱箭把你射死,你又能怎样?就算你今日逃出生天,本官道海捕文书下去,这天涯海角,你又能逃到哪儿去?嗯?!”

    这瞬间董策陡然爆发出来的那股上位者的威严和说不二的霸气,对老道士造成了极其强烈的冲击。尤其是那最后句,是让这位江湖大豪也是不由得心中哆嗦,他看着董策的脸,忍不住便有些寒意。他猛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江湖上的那些人物,而是位久居上位,手握生杀大权,说不二的年轻权贵!

    他和自己过去接触的,交往的,甚至生死相搏的那些江湖人,完全不样!

    他们不讲江湖道义,只看是否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方才还谈笑炎炎,转眼间便是森冷如刀,若是自己对他没什么用处,怕是今日……

    谁人愿意死?几人能真正看淡生死?有生的希望,谁愿意赴死?

    人外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老者虽然身武艺,虽然乃是个江湖异人,但是说白了,他不过jiù shì 个无权无势,孑然身的普通老bǎi xìng 而已。那些当官的,是不会正眼瞧他的。面对官府,面对上位者。他也会畏惧,是会本能的俯首。重要的是,若是面对江湖人,由于他的资历,他会把自己摆在个很高的姿态上。而面对官家人,面对上位者,他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个普通老bǎi xìng ,姿态放得很低。

    是以对董策这种威胁十足的话,他并未有太大的抵触和屈辱。虽然这是个年轻人,却是个年轻权贵,被他威迫,又有什么丢人的?

    甚至心里隐隐然还冒出来层想法——若是真能有个这般大的靠山,以后行事,可不就便利许?这人年纪轻轻看样子就做了大官儿,定然是来头不小。

    他忽然问道:“小老儿敢问大人,官居几品?”

    董策听他自称小老儿,心里便是微微笑:“再过几日,指挥佥事的告身便要下来了。”

    他没说到底是卫指挥佥事还是都指挥佥事,但饶是如此,那老头儿听了,也是倒吸口凉气儿。就算是卫指挥佥事,也是堂堂的正四品武官,在大明朝,四品及其以上,是穿紫袍的。只要是到达了四品,那就已经是迈入了紫袍高官的行列。

    虽说武将地位低,但那是相对于文官而言的,老bǎi xìng 可不知道zhè gè ,在他们眼中,甭管文官武官,都是nǎo dài 上的大老爷。

    老道士本来猜着董策地位不可能低,却没想到他已经是至少正四品的大员!个七品县太爷在那块地方都是皇帝般威风赫赫的人物,而眼前这位年轻人呢?年纪轻轻便是如此煊赫,要么是家世极好,出身高门大第,要么jiù shì 本身是极有本事的。

    而无论是那条,都是足够的诱人,值得人去攀附。

    老道士现在反而是有些忐忑,生怕自己的本事被人家看不上了。

    正要说话,忽然门里传来jiǎo bù 声,接着个懒洋洋的声音便是传来:“姐,怎地这么久还不回来,饭菜可都凉了。”

    张香儿听,顿时个激灵,翻身起来,拼命的冲着门里摆手,显然是不想让张麻子出来。旦出来,旦看到了这幕,那么便是想脱身也不成了,怕是要招来极大的祸事。

    只是张麻子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看见他招手,顿时心里个咯噔,快步上前,急声叫道:“姐,你咋了?咋了?”

    他出门,抬眼,便是瞧见了那老道士。

    和张香儿的动作几乎如出辙,他张大了嘴,像是头受惊的河马,揉了揉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然后那表情便是变成了又惊又喜的样子,失声叫道:“师父,你回来了??!!”

    出乎他预料的是,师父并未有任何的动作,而是眼睛盯着前方。只是很细微的,他的嘴角剧烈的抽搐了下,眼角也挑了挑。

    顺着师父的目光看过去,张麻子便瞧见了董策行人。

    董策他自然是认识的,看见董策也看向他,张麻子赶紧哈了哈腰,恭谨道:“董大人。”

    只是心里却是乱成了锅粥,面色也变得难看之极。看这架势,师父怎么和董大人对上了?董大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这到底是咋回事?

    虽然老道士从来没像张麻子说过他的出身渊源,也不怎么在他面前显露身手,但张麻子却是知道,自己师父身武功非常惊人。有天吃完饭的时候,师父叮嘱他,晚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起来,只管闷头睡觉才是。只是少年人的好奇心是无穷的,就这句话便害的张麻子宿没睡着,迷迷糊糊之间,半夜被yī zhèn 声音吵醒,听出来是师父那边的小院儿里传来的声音,好奇心大起的他,便偷偷爬上墙头往那边看。

    结果便看到了三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围攻自己的师父,当时那幕,吓得他差点儿惊叫出声。

    他以为师父定要死了。却没想到,师父很是从容镇定,没用了盏茶的时间,那三个黑衣人便是死透了。他yìn xiàng 最shēn kè 的是,师父的拳头很重,拳打在个黑衣人的心口,隔着那么远,张麻子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拳下去,那黑衣人便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从那日起,张麻子便缠着师父教给自己武功,只是师父却说,自己出生之前便是已经伤了元气,这辈子若是不习武还好,若是习武,反受其害,必然身体虚软,下半辈子怕是就得成个病痨子了。

    听师父这么说,张麻子只好是绝了学武的心思。

    只是师父武功再高,能是官兵的对手?看看那支支搭在弦上的锋锐利箭,看着那箭簇上闪亮的光芒,张麻子心里便是yī zhèn 哆嗦。

    董策的底细,他找刘老三打听过,知道这位手底下大几百号儿的军兵,有三五十人的家丁队伍,那是格外的精锐,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精悍。每次去见董策,瞧见他手下那些家丁,张麻子也都是不敢怠慢。人家那是真刀真枪上战场杀过人的,跟咱这青皮混混儿可不样。

    “张麻子,这是你师父?”董策淡淡问道。

    “是。”张麻子脸上陪着笑:“大人,我家师父jiù shì 个游方道士,会算命,佛爷的本事也有些,可是桩,他万万不敢作奸犯科的。不知道师父怎地得罪了大人,小的替师父担待了,小的给大人您磕头了,还请您高抬贵手……”

    说着便是跪在地上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董策还未说话,那老道士已经是厉声喝骂道:“你给老子滚huí qù !你知道什么,还担待了,你担待的起么?赶紧滚,赶紧滚,老子没有你zhè gè 徒弟,快点儿,快滚啊!”

    张麻子却是不吭声,只是跪在地上磕头。

    他不知道自己师父怎地得罪了这位董大人,但是作为他人弟子,让自己师父赔礼道歉的话,他是说不出来的。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以他这等青皮混混的思维,好汉不吃眼前亏,天大地大,不如命大。而且现在已经不是眼前亏的问题了,这是要命啊!

    他知道师父是那等极好强的性格,定是拉不下脸子来的。

    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对他有再造之恩,他也唯有如此才能报答了。

    董策冷冷的瞧着他不说话,他忽然轻轻吁了口气,道:“张麻子,你是刘三儿的人,也帮我做过些事,现在你走,还来得及。而且本官允诺,你若是今日走了,日后本官绝对不会为难你家。本官的话,你总还信得过吧?”

    听这话,张麻子顿时愣住了。

    他忽然感觉有人拉他,回头看,自己姐姐跪在身后,拉着他的手,满脸的哀求。张香儿听到董策的话便是眼睛亮,心中又重新涌起了生的希望,只希望自家弟弟能赶紧离开这里,紧闭大门,就当这日外面的事,没有发生过。

    人,终归是自私的。虽然她和这老道士也颇为亲厚,虽然……,虽然……,但是这么个外人,便是再怎么亲厚,就比得上自己的亲人重要?何况,她只是个小女人,她只想让弟弟和母亲活着。她不知道什么别的,也不愿意管,不愿意知道。

    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张麻子深深的看了姐姐眼,他知道张香儿的意思。自家姐姐无非便是不想让自己卷进这趟浑水中来,而张麻子也很清楚,被卷进来,意味着什么。

    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似乎比自己年纪还小些,却已经是方权贵,再过几日,便是堂堂的正四品朝廷命官,手握重权,前途无量,片锦绣。而自己呢,不过是阳和城的个普通青皮混混而已,除了这身百四十斤肉,还有啥?和他对抗,无疑是蚂蚁撼树,螳臂当车,必死无疑。

    别说是自己,便是自己的家人,也是难逃劫。

    想到这里,张麻子浑身颤。

    “只是,只是,这是我师父啊!若是没他,怕是姐姐早被人给糟蹋了,我也不知道死在哪个阴沟儿里了,老娘也会因为没钱抓药而……,我家子的性命都是他给的,今日,不过便是还给他而已。”

    “死,那就死吧!”

    张麻子缓缓起身来,下了台阶,向着师父面前走去。

    老道士见,顿时脸色大变,破口大骂道:“你这王八蛋,滚啊,赶紧滚!老子要你帮?赶紧滚蛋!”

    “小弟……”张香儿跪坐在地上,靠在门板上,早已经是泣不成声。

    张麻子平日始终带着奸猾轻浮面容的脸上,此时却是片沉重,他的jiǎo bù 也很沉重,脸上带着似哭非哭的表情,耷拉着眼皮儿。他的动作很慢,只是他终究是抬着步子,缓缓的,坚定的,走了过去。

    他坚定的在自己师父面前,张开双臂,替他挡住了前面的切。他的身材不高,只比他师父高点点,但是足以为他遮挡纷乱的箭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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