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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七零 乞儿

      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甚至无法分辨出这乞儿到底是男是女,方才他发出的那声音尖锐嘶哑,就跟鸭子嘎嘎叫样,有点儿像是正处于青春期变声的少年

    董勇振大怒,他时不查,让这乞儿窜到董策面前,心里很是自责。这乞儿身上这般脏臭,岂不是玷污了大人的眼睛?再说了,若不是乞儿,而是个刺客,那大人岂不是危险?

    “你这该死的乞儿,不长眼么?惊扰了大人,打不死你!”董勇振发出声低低的怒吼,便要上来把他拖下去。

    董策却是摆摆手,示意董勇振退下。低下头,饶有兴趣的问道:“怎地不找别人乞讨,单来找我?”

    那小乞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是有些害怕,却不敢说话。董勇振在边低声恐吓道:“快说,再不说当心来自的拳头。”

    董策赞许的看了他眼,董勇振倒是个有眼色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果然,那小乞儿给他吓,赶紧道:“老爷您看就知道是个大官儿,大官儿总归是有慈悲心的,问大官儿要,会赏的些。”

    “哦?”董策笑道:“你怎知道大官儿就不吝啬?”

    那小乞儿说了句话,口齿便利索了:“大官儿就算是吝啬,随便丢出来的他觉得不心疼的东西,也比那些不吝啬的般人慷慨解囊赏的都。”

    董策怔,眼神顿时便有些重视了,这小乞儿竟然能说出这么番有条理又颇有些哲理的话来,不由得让他很是诧异。而且这贪图,这用词,显然不是个小乞儿所能有的口吻。

    “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董策沉声道。

    那小乞儿身子剧烈的颤抖了yī zhèn 儿,还是抬起头来,看了董策眼,便是赶紧垂下眼皮儿。

    董策又是愣了愣。这抬脸,他现在倒是看出来了,这小乞儿的确是个男的,看上去年纪绝对不大,也jiù shì 十二岁zuǒ yòu ,难怪副变声期的公鸭嗓子。他脸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脏污,事实透过这些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乞儿肤色白皙,长的颇为清秀,是透着股浓浓的书卷气。

    乞儿长的白皙清秀并不奇怪,但是有书卷气,这便说明他是读过很书的,而且肯定当乞儿的时间不长。若不然的话,就算再怎么浓重的书卷气,在乞丐窝里混得时间长了,也都成了痞气和市井气了。

    让董策yìn xiàng 最shēn kè 的便是他的双眸子,黑漆漆的,咕噜噜乱转,充满了灵气。

    董策瞧着他,忽的脸拉,喝道:“你这乞儿,好生无礼,却也要知道,大官儿固然赏你得,发起脾气了,却也不是你能承受的。我这家丁脾气好不好,你就不信给当街打死?”

    “不会的。”那乞儿却是没被董策吓住,嘻嘻笑,眼中闪过抹狡黠;“你们大官儿都是要脸面,重名声的,肯定不会当街做这等事。而且大老爷您看jiù shì 面善讲理之人,岂会把我当街打死?”

    董策闻言hā hā笑:“你这乞儿,倒是有些意思。”

    他摆摆手:“天凉,别在地上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谢大老爷。”那乞儿道了谢,恭敬的在边,腰微微弯起来,很是恭敬,显然是个知礼的。

    董策心中是好奇,问道:“本官听你谈吐,看你举止,当是读过书的,怎地流落到这般境地?”

    他不说还好,话说出来,那乞儿忽的眼圈红,眼泪扑簌扑簌的就掉出来,肩膀抽抽的。开始是抽泣,哭了两声儿,便是咧嘴嚎啕大哭,边哭边嘶声喊道:“老爷,我惨啊,我家公子爷,惨啊!”

    他跪在地上边哭喊边用拳头使劲儿的砸着地面,状极悲痛,显然不是作假。

    董策淡淡的瞧着,情知他必定是经历过番惨事的,只是这惨事自己若是能管那便管了,若是能救那便救了。若是不能,自然也不会强求。

    这乞儿边哭边把事情原委说了,董策听完,也不由得唏嘘,原来其中还有这番故事。

    前段时间,在阳和城发生了起轰动时的命案。

    个秀才带着书童,在酒楼吃酒的时候和当地个青皮,诨名唤作花狗六的起了冲突,结果那花狗六借着酒气,拳便是擂在那秀才的太阳穴上。那秀才也不禁揍,这拳下去,直接口吐白沫,瘫在地上当场便死了。

    花狗六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打死的是谁,见那人是外乡口音,又衣着寒酸,就带着个小跟班儿,不像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主儿,因此也没太当回事儿,只想着事后打点番,自然也就没事儿了。这些年来,花狗六手上也有几条人命了,还不是安然无恙?却没想到,被他打死的这位,不但是个秀才,是那年他们县的县试第名——案首!

    大明朝文风昌盛,科举竞争异常激烈,而作为个文人,走到最最巅峰的,不是官居品,内阁首辅,而是——连中六元!

    这六元,指的乃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试试第,称为连中六元。当然,这连中六元,委实是难倒了极点,自从隋唐科举大兴,直到清末张骞考中最后个状元,晃晃千余年科举史,连中六元者不过是洪武朝黄观人而已。别说是连中六元了,便是连中三元,也是屈指可数。

    这县试案首,便是连中六元的第元。甭管是在什么级别的考试中,哪怕是最初级的县试中能拿到第,也是非常了不得的成绩,这地位,就比般的秀才要高出不少。

    那给打死秀才的小书童鬼精鬼精的,偷偷溜了出去,拿着他家公子的堆身份证明、成绩证明就跑到县衙门告状去了。范县尊可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之间甭管互相斗得狠,总还是致对外的,别说他们身上那种独有的傲气。范县尊听,顿时勃然大怒,当下便扔了签子让抓人,衙役们也不敢怠慢,知道这次花狗六算是栽了个狠得,谁也救不了他了。

    这怕是阳和县历史上效率最高的次破案,不过是半个时辰,花狗六便被捉拿归案,范县尊lì kè 提审,给打了个死去活来,天愁地惨。证据确凿,当堂便认罪画押,押入死牢,只等着送呈京师朱笔勾画,便要问斩了。

    花狗六进了大牢,底下的人顿时都是树倒猢狲散,张麻子在刘三的支持下,趁机把花狗六的地盘shōu rù 囊中,倒是便宜了他。

    而眼前zhè gè 苦的天昏地暗的小乞儿,便是那倒霉秀才的精灵书童,单名个墨字,小字泼墨,倒是颇为雅致的个名字。

    那秀才姓白,他自然也随了主家的名字,唤作白墨,今年十二。

    待白墨哭声渐渐小了,情绪也渐趋稳定之后,董策看了他眼,淡淡道:“正巧,本官也缺个书童,瞧你乖巧,不如便跟了本官吧,大富大贵不敢说,至少让你衣食无忧,世安康。总比流落街头,朝不保夕的强。也不知道哪日便冻饿而死了,便是全尸也别想保全,说不得进了野狗的肚子。”

    白墨眼睛亮,蓦地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董策,毫不犹豫,lì kè 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老爷活我,谢老爷活我!”

    董策满意的点头:“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能跟着老爷,是小人三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不同意,岂不是不识抬举?”白墨道。

    董策hā hā笑:“你倒是会说话。现下身上这么脏兮兮的,你也不好见人,不知道少日子没吃过饭了,怕是饿得狠了吧?”

    “这样……”董策招过个机灵些的家丁,掏出块小银锭递给他道:“你带着白墨去吃顿饱饭,别吝惜银子,不过他饿肚子许久,时间不能沾太油水儿,最好是吃些寡淡的,别吃太肉。吃完饭带他去澡堂子洗个澡,再去成衣店卖身儿干净的衣服。”

    他看了白墨样,笑道:“要听听他的意见,这小子可是个有主意的。”

    那家丁应了,白墨赶紧又是磕头谢过。

    “好了,好了。”董策摆摆手温和道:“快去吧,弄完了,直接来这儿找我就成。”

    白墨脸上努力的挤出丝笑容,可怜巴巴的看着董策,怯怯道:“老爷,小人想求您件事,不知道成不成?”

    董策道:“你说。”白墨小心翼翼道:“老爷,您知道,我家公子虽然有秀才功名,家中却甚是贫寒,此番出来,只带了小子二人而已,再无其它。当日庭审之后,小人央求那范县尊老爷差人去老家报信儿,范老爷却只是不准。直到今日,怕是我家夫人还没得信儿,还在家中苦等呢!而且,小人及我家公子身上,都无几分余财,至今我家公子尸首尚且停在城外破庙之中,无处下葬,士绅之上,是被野猫野狗啃噬,惨不忍言也!”说到伤心处,又是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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