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不用训导官们指挥，新兵们也知道该怎么办了，个个捂着裤裆，甩着那嘟噜飞快的找了个隔间儿进去，撩起里面的水来便是擦着身子略有些烫的热水泼洒在身上很是舒坦，尤其是在这寒冬的冬日，要知道，澡堂子既然开了天窗，那注定温度是不会太高的。

    有的聪明，蹲在地上掬起大捧水来往身上撩，这样洗的也快，身子也暖和。有的那性子粗的，仗着有把子lì qì ，端起大盆来就往身上倒，这样倒是爽快了，只是会儿水就没了。别人也不会借给他用，只得在那儿傻愣愣的着，会儿jiù shì 冻得不行。

    钱川把头发解开，把长长的头发抵到木盆里面，使劲儿的搓着头发，抓挠着头皮，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爽利。他们整日干活儿，出汗可不少，又是暴土扬尘的，临近年关以来，这些日子澡堂子直关着，钱川得有yī zhèn 儿没洗澡了。换在以前也没觉出什么来，当流民的那会儿，只要能吃饱jiù shì 谢天谢地，哪里还有洗澡的心思？怕是三五个月也不见得洗次澡，身上层泥垢，头发上几乎板结。只是自从大人严令逼着所有人都要勤洗澡，勤洗头之后，慢慢的钱川才养成了zhè gè 习惯，现在几天没洗澡了，只觉得难受的紧。

    洗完头，他看着已经变得发黑的水，摇了摇头，还是往身上淘去。

    只是刚洗完两条胳膊，忽然门口的两名训导官就吹响了哨子，大声道：“行了行了，时间到了，赶紧都起来！去那小门儿里头。”

    随着哨子响，这大屋的最深处也打开了扇小门儿，门后头，似乎又是间屋子。

    炷香的时间，大约相当于后世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洗澡的话有点儿紧巴，但也不是完全不够用。还是赖钱川那个磨磨唧唧的性子，之前洗头用了太久的时间，这会儿就不够用了。

    哨子虽然吹响了，有的人却恍若未闻，还蹲在那儿洗。

    两个训导官lì kè 就恼了，抡着鞭子便是狠狠的抽了上去，那还在洗澡的新兵给抽在后背上，顿时便是两道又长又粗的血痕浮了出来，疼得他惨叫声，屁股坐在地上。训导官又抽了两鞭子，把这厮给抽得皮开肉绽，满身是血，这才是住了手，恶狠狠的踢了脚：“赶紧的，别磨蹭！”

    钱川本来是想效仿那人来着，见此情景，吓得哆嗦，赶紧举起盆子来兜头浇在身上，好歹是把全身都湿了遍。

    方才那顿鞭打也有着杀鸡儆猴的意思，给这些新兵们上了极为生动的课，让他们明白了，这里是军营，没人惯着他们。吃人家的饭服人家的管，在这儿，就得听命行事。要是有违背，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堆人乱哄哄的跑进了小门儿，却见里头是个挺长的走廊，门口里头堆了大堆的衣服鞋帽，旁边着几个在澡堂子里当差打杂的人。

    这些衣服大体的都按照型号各自堆成堆，虽然不像是后世分的那么细，但是大中小号还是有的。进去个新兵，那些人便是迅速的从衣服堆里翻出符合他体型的套衣服，再扔给双鞋子，条毛巾，道：“快把身子擦干净，换上衣服，待会儿见了风怕是身子骨受不了。”

    这些衣服都是大红胖袄，是当初董策从十里铺刘大库管着的库房里头搜罗来的。刘大库这人精细，这些衣服保养的都很不错，发霉变质的几乎没有，手摁上去，还能感觉到里面包着的厚厚棉花，这衣服很厚实暖和。

    钱川快步跑过来，那人上下打量了他番，好yī zhèn 挑选才算是拿出套来：“大个儿，你身子骨儿太魁了，怕是没这么大的衣服，看看这件儿行不，要是还小了，就算你倒霉。”

    “谢了。”钱川赶紧诶了声，他接过衣服鞋子走到，靠墙着。先拿毛巾把身上草草的擦干，然后套上衣服裤子。让他庆幸的是，衣服还算合身，足够的宽大。但是鞋子有点儿小，害得他脚趾头不得不弯起来，有点儿疼。

    他暗暗琢磨着，等晚上到了营房，是不是能跟和自己间房子的人换换？也不知道他们好说话不？

    等他们都挤进了zhè gè 狭窄的走廊，澡堂子另外扇小门儿也打开了，这扇小门儿却是通着澡堂后面的，顿时堆在澡堂当差打杂的人从里头跑出来，他们都是肩膀上挑着扁担，扁担头儿挂着个硕大的水桶，里面腾腾的冒着热气。这些杂役先是把木盆里面剩的水都倒光，而后把木桶里面的干净水挨个儿倒进去，接着又用水把地上片片的黑泥都给冲到两边儿去，靠着两边墙体和中间这堵隔断墙的墙根子下面，都有下水道的入口。是个个打上了细长条格的青石地漏，污水便可以从这里顺着流下去，直通到内城外头的那圈儿阳沟里头。

    董策预想中，磐石堡的排水系统jiù shì 个阳沟系统，家家户户周围都有阳沟，污水都排到此处，每个坊的外面又有阳沟，各家各户的污水都汇聚在这里，然后各家各坊的阳沟又汇聚成个大的，排到护城河里去。

    当然，这只是个构想，现在唯实现了的，便只有内城的阳沟排水系统。

    别说是澡堂子，营房周围，食堂周围，都有阳沟，污水可以就近排放。甚至就连规划出来给石进李贵这些官员居住的那些区域，房子虽然还没盖好，但阳沟已经挖好了。正好这阳沟也起到了个划分区域的作用。个被阳沟包起来的地块，jiù shì 家的宅基地。以后要在门口架上块石板当做桥才能出入。

    这些杂役人不少，动作也很熟练，很快，澡堂子里给清洗的干净，等他们退下，外面很快就又响起了石进的声音：“第七杀手队到第十二杀手队，进！”

    那边厢话音刚落，这边走廊尽头的大门便是被哐当声打开了，外面透出来明亮的天光。

    个粗豪的声音大吼道：“快点儿，都出来！”

    伴随着吼叫，还有响亮的鞭花，有了刚才那档子事儿，现在新兵们听到这声音心里就起哆嗦。

    干人赶紧走出去，却见已经是来到了澡堂子的另外头，面前是极为宽阔的大校场，在右手边不远处，则是排营房。

    又有两个提着鞭子的训导官走到队伍面前，把鞭子甩得啪啪响，大声道：“来，跟着我过来！”

    这些训导官都是样的打扮，样的德行，让新兵们心生畏惧，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来。

    跟着训导官来到大校场，大校场平整如镜，连点儿小的坑坑洼洼都给填补上了，让这些新丁们都有些不敢下脚。很快，他们便给带到排营房前头，这营房很是高大，前头还有级台阶，整个排营房都是建在青石打造成的地基上的。就连下面三尺的墙体，都是青石建造的。每间营房都是左手边开着个几乎占了小半面墙体的大窗户，右边开着门。

    钱川仗着自己高，探头探脑的往里头看了下，营房的门没关，里面的面积好像还是挺大的。

    个训导官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凌厉的目光顿时瞟了过来，狠狠的瞪了他眼，吓得钱川赶紧低下头，身子也往下矮了矮。

    还好那训导官只是警告下他，并没有直接上来抡鞭子。

    营房共有四排，都是南北走向，东西各有两排，隔着大校场远远相对。现在新兵们面前这排营房，是大校场西侧的两排营房中较靠近大校场的那排，南北走向，门儿冲着东。在它后面，还有排，两排房子间隔大约在两丈。

    那训导官指着这排房子最北边儿那间，大声道：“第杀手队，进去，以后这jiù shì 你们的宿舍了。”

    那间外面的墙上，写着个繁体的‘壹’字，显然代表了这是第杀手队的住处。

    新兵也学的乖觉了，这次不用催促，郑发奎便第个走进屋子里面去，钱川等人也赶紧跟上。

    进了屋子，大伙儿四下里打量了番，都是咧嘴乐了，心里很是gāo xìng。

    屋子里地面上铺着青石头，墙壁是青砖造成的，外面屋顶上铺着的是青瓦，抬头看看，屋顶很结实，可以肯定是不会漏雨的。墙壁很厚重，敲上去声音瓮瓮的，说明也不会漏风。这里几乎没用土坯，可比家里那草房子要好的太了。看样子也不漏风也不漏雨的，冬天肯定很暖和，这样晚上睡着可就舒服了。屋子的门朝东，正对着门，靠着西墙的，是张大土炕，这土炕极大，靠着西墙，直接从南墙抵到北墙，倒是占了大半个屋子的面积。这土炕的边缘也是抹了砖的，朝着外头的这面，也是从头到顶都是青砖。土炕的表面，是层磨得极细，抹得非常均匀，看上去很平滑的灰色泥浆。而后在上面又是铺了层薄木板，眼看上去，就知道zhè gè 绝对是精心建造的，没有任何的偷工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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