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两人把大猪抬到案桌上，放在最右边儿，然后转身出去，没会儿，又是抬了头宰杀了的小牛犊子过来这牛犊子比猪还要大圈儿，抬着是费劲，好不容易才放在了中间。最后则是头整羊，放在最左边儿。

    牛猪羊，这jiù shì 所谓的三牲了。

    其实真正讲究起来的话，三牲指的是三类动物：飞禽类，走兽类，鳞甲类。

    三牲也有不同的级别，最高级别便是这三类动物之中的主君王者。飞禽类以凤凰为主，走兽类以麒麟为主，鳞甲类以龙为主。也jiù shì 说，最高级别的祭祀，是要杀掉凤凰、麒麟、龙这三类神兽的。

    当然，除非是神话传说之中，否则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是绝对凑不齐这三类的。这不是能力问题，是存不存在的问题。

    所以，就得退而求其次，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是能找到的，历来皇家园林中有饲养，到时候真要用杀了只jiù shì 。神话里头的那所谓大鹏鸟是够呛能找到，但是大雕也可以代替，金雕，白雕之类，说白了jiù shì 大鹰，历来东北深山老林子里头黑水靺鞨，女真之类就有进贡。

    神兽级别太高，实在是弄不到，便是皇帝，也得退而求其次，而当些次级的也弄不到的时候，就得再退而求其次。

    像是到了先秦东周时期，祭祀五方上帝之的白帝，用的三牲就成了马牛羊。当然，这马、牛、羊虽然好搞到，但是其中讲究道道儿也是极的。马要駠驹，也jiù shì 二岁的黑鬃黑尾红马。牛要黄牛，即三岁的土黄色公黄牛。羊须羝羊，即三岁的黑色公绵羊。

    而到了后来，马也越来越不太容易搞到，于是三牲的档次进步降低，衍生出大三牲，小三牲之说。大三牲指羊、猪、牛，小三牲指鸡、鸭、兔或者是鸡、鸭、鱼。之后，也有称鸡、鱼、猪为三牲者。

    董策现在毕竟是做官的人了，家中也不缺银子，是要讲究个面子，因此就不能用小三牲，必须得用大三牲，如此才配得上身份。

    像是其它的那些bǎi xìng ，家中连点儿余粮都没有，别说是大三牲，便是小三牲也是凑不出来的。像是贾云溪这种家庭，基本上jiù shì 弄些昨日吃剩下的饺子搁碗里，放在供桌之上。不是心里不虔诚，只是因为实在是困难。李贵这等算是发达起来的家庭，差不用的jiù shì 小三牲了。像是他们，家中有百亩地，有个相当不错的差事，在乡间有定的地位，还有些银钱积攒，这就算是乡间的小地主阶层了。

    三牲摆好，乔氏让董策在三个蒲团的中间那个跪下来，然后她和红袖也都在旁边跪下。董策先是敬上三柱香，插到香炉里面，香烟袅袅之中，又把那些黄纸放在火盆里头，取了火镰打着了，将黄纸点燃。董策用根棍子搅和着，让所有的黄纸都被点燃，不能有丝的剩余，全部都变成了余烬。

    而后便是冲着祖宗的灵位磕头。

    敬祖宗的仪式到现在这就算是完了。然后董策又和红袖以及大丫二丫去了厨房，敬完了祖宗之后，还要祭灶神。

    说起来，这还是董策搬到这边来之后，第次进厨房。所谓君子远庖厨，便是如此了，般家中的男主人除了大年初拜祭灶神之外，基本是不进厨房的。

    厨房进门口儿正对着的墙上，已经摆好了神位，神位前面摆放了许的糖米，山西河北山东地界儿，般是用zhè gè 来祭拜灶神。zhè gè 的基本流程和祭拜祖宗也没什么区别，向基本上都是概的流程。

    祭拜完了祖宗和造神，今日早上的事儿，基本上就算是告段落了。等到大丫二丫把三牲撤下来，便又在门口和院子里各自放了挂爆竹。

    然后便是跌千金，这也叫做“跌金钱”，乃是在院子里将门栓地上抛三次，有着祈祝吉利的象征。

    弄完这些，就已经是天光大亮，大丫二丫开始张罗着吃早饭了。今儿个早晨是须得吃饺子的，这也是新年的习俗，和跌千金差不是同传下来的。

    这和后世也不怎么样，在后世，大年三十晚上宴席之后就要吃饺子，直吃到大年初二。董策现在还记得清楚，当时每每在老家过年的时候，都要吃饺子吃到吐。

    吃过早饭，董策便是去了签押房。

    签押房里头已经是片暖融融的，墙角的兽头铜炉之中已经是点燃了暖炭，外屋里头也点了炉子。白忠旗的那间小屋，门开着，帘子掀着，董策进签押房，便是能清楚的瞧见他。白忠旗正自埋头写着什么，董策知道他半是没在写什么的。毕竟这是大年初，外头热热闹闹的，这会儿要如此快的进入工作状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件事。

    不过董策要的不是白忠旗在做什么，而是他的这种态度。

    显然，大清早的就能来点燃炉子，把签押房中收拾的干干净净，外加坐在自己该坐的wèi zhì 上，这样的biǎo xiàn 代表了种非常积极的态度，同时也是很看眼色的。董策点点头，自进了内间儿。

    这签押房乃是府中重地，日常处置的政务文案都在此，等闲人进来是很不安全的。白忠旗能这般勤快，也是好事，省了麻烦。

    他取了钥匙打开靠左边儿的那个大抽屉，从里头拿出来摞拜帖。

    这些拜帖都打造的极为精美，乃是用遍地大红的上好红绫织成的，外面还贴了许的金箔，看上去金灿灿的，红色和金色相映衬，体现出种非常喜庆的感觉。有的拜帖外面还套着青色的底壳，在大明朝末年的官场上，这通常是代表着乃是给上官的拜帖。而另外些，则是在并未包着，这样的拜帖，便是平级的。其实还有种，乃是外面套着红色的底壳，不过这是送给长辈的。董策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拜访的长辈去送，便是没买。就算是刘若宰待他亲善，那也是算上官而不是长辈，若是自己舔着脸凑过去太近，反而会给人看的轻了。

    这些拜帖着实是不少，要送的人也很——镇羌堡的冀北兵备道刘若宰就不用说了，那是必须要去的，其它的像是纪长风，白添福这些级别低些的，也要走动。而且董策现在乃是挂在阳和卫的名下，虽然只是个虚衔儿，和阳和卫那些官员也没什么来往，但是过年这等大日子，也是不能怠慢的。

    你去送了礼上官未必记得，但是你若是不去，上官那定然是记得的。官场险恶，仕途风波，稍稍不慎，把人给得罪死了自个儿还不知道。zuǒ yòu 不过是去送些银钱，反正也不，何苦不做的大伙儿都有脸面？

    董策向来是个聪明人。

    笔墨都已经备好了，董策又是暗赞了番白忠旗的细心。他先铺开宣纸，凝神静气，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来。待心情完全平静之后，方才提笔挥毫泼墨，在宣纸上写下了首苏东坡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董策是字是很好的，字迹森然，宛若山间老藤，筋骨虬生。这首词他是极喜欢的，前世便每每吟诵，将其作为行事之章法，这世，也不例外。

    蓑烟雨任平生！

    首词写完，董策看着自己也很是满意，细细端详了番，很是得意的笑了笑，摸了摸下巴。写了这首词，手也热了，筋骨也活动开了，董策才开始写拜帖。

    拜帖是年前在阳和城的时候买的，那边应货物都是齐全，像是这等东西，自然也不例外，高中低档的都有。董策手中这等，算是最上等的了，般只有达官贵人才会买，当然价格也是很高。虽说店里提供种服务——只要是把要写的字样留下来，便可以给用金箔贴在拜帖内侧。不过董策还是觉得自己写的显得有诚意些，而且像是刘若宰这等文人，定然是不喜欢这如此铜臭的。

    写完拜帖，时辰已经不早。

    外面已然是艳阳高照。

    天公作美，大年初的天气还是很不错的。董策跟白忠旗言语儿了声，便是带着他出了签押房。门外，大丫二丫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两个人手里人拎了个布口袋，见董策出来，便笑道：“老爷，外头许老bǎi xìng 过来给您拜年呢！”董策知道这也是过年的礼节，算是zhè gè 时代的特色了，当初在十里铺的时候，每年的大年初，整个十里铺的bǎi xìng 都要赶到许如桀的百户官厅前头，给他磕头拜年。许如桀则是扔些铜钱儿出来，让大伙儿哄抢，还会给小孩子发些糖果。

    %77%77%77%2e%64%75%30%30%2e%63%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