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脚踢在他屁股上，笑骂句：“滚你的蛋！若不是老子在前头挡着，你早就让人给刀剁了！这会儿都能包人肉饺子！”

    众人都是轰然而笑，王浑也不着恼，只是挠了挠自己nǎo dài 。

    余下众人也是纷纷说了自己战果，大致在两三个zuǒ yòu 。毕竟能和他们当面的马贼也jiù shì 那些，而大头又基本上都被董策给包办了，他们落在后面只能捡个剩渣吃。

    让董策有些诧异的是，当他把目光挪到大丫头身上的时候，这女孩儿却是红着脸羞怯怯的比了个的‘六’的手势。

    “六个？”董策有些不敢相信。

    她轻轻点点头，被董策的目光瞧着，似乎是有些手足无措。

    王浑在边儿大咧咧道：“头儿，您是没瞧见，这小妮儿看着文文弱弱的，还爱脸红，下起手来可狠了。喝，那两口刀，刀赛似刀的毒辣，只要给蹭上就活不了！”

    他这大嘴巴，也混没想到这般说个女孩子合不hé shì ，给大丫头狠狠瞪了眼才悻悻的住嘴。

    董策吁了口气，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捡到宝了。之前他也没指望她能怎么样，只是希望莫要折损，莫要拖累而已，却没想到她竟是杀了六个马贼！这可不是六只鸡！

    要知道，还是第次上战场啊！

    有些人，兴许jiù shì 为了打仗而生的。

    董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都看不出zhè gè 女孩子怎么就那么能厮杀拼命。

    “有没有饿了的？赶紧吃饭喝水，待会儿戴上头盔，跟我上去。”董策吩咐道。

    “xiōng dì ，哥哥这里有个计较。”

    九边这些堡寨，本jiù shì 军事性质大过民用性质，说白了，jiù shì 以军事要塞的标准而建的。因此都有个特点，jiù shì 城池不大，城墙高峻。可能还不如内地个县城的五分之大，但是城墙的级别却是超过了州城。比如说十里铺，不过是三四百人，五十军兵，放在内地也jiù shì 个村子，还不算大的。但是城墙却足有十米高，两丈的厚度，城头之上也是女墙，城楼俱全。

    不过城楼已经是很残破了，不知道少年没修过，虽然说不上摇摇欲坠，但是漏风漏雨那是免不了的。这五年间虽然上头两次拨款责令整修城墙，但都被许如桀大人给拿到了自己家里了。

    城楼大门紧闭，里面升起堆篝火，士卒们都在外面，只有董策和许如桀二人对面而坐。火光明灭，把他们脸上照的yī zhèn 阴晴不定。

    董策并未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许如桀说下去。

    许如桀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贼人势大啊，足有三百骑，又是来去如风，咱们是逃也逃不掉，若是守……”

    他苦笑声：“我恶了侯家伟，镇羌堡那边儿的军兵是不要想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推脱个三五日。其它的边墩，便是相救，也是无能为力。别说，若要打退这三百马贼，怎么也得千余步卒才行，能拿的出来zhè gè 兵力的，附近只有镇鲁堡，弘赐堡等寥寥几个而已。”

    董策已经接口道：“可是这里又是镇羌堡的辖区，他们却是不好擅自进入的，若是公文往来，最后定下来再出兵，怕是咱们骨头都已经成了灰儿了。”

    许如桀点点头：“谁说不是啊！”

    董策脸上露出丝古怪：“你说侯家伟定然是不会来救的，嗯，有这句话，和我方才过来的时候那古怪，两相印证之下，却是有些眉目了。”

    “什么古怪？”许如桀拧着眉头道。

    董策看了他眼，缓缓道：“那些马贼用的弓，不是自己造的。我夺过来瞧了眼，是咱们大明官定的弓箭，跟下发给军兵的，丝毫不差！”

    “什么？”许如桀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他脸色刷的下阴沉了：“能què dìng 么？”

    董策点点头。

    “会不会只是巧了？”

    董策声轻笑：“个人那还巧了，三百张弓都是如是，还是巧合？”

    许如桀脸色极其难看。

    他当然明白董策的话意味着什么。

    三百张弓，已经是个很了不得的数目，要知道，在大明朝私藏弓箭可是死罪，要诛族的。这些马贼自然是不在乎什么诛族不诛族的，但是问题是，他们的弓箭是从哪儿弄来的？要弄到三百张弓，不是件容易的事，武库之中若是账目短缺这么，真被揪出来，是有大批人要掉nǎo dài 的。

    而在这九边之地，搞到弓箭相对容易些，但是三百之规模，也唯有高级军官才能紧紧巴巴的挤出来！

    还未听说过白麻子攻下了哪处堡寨，由此也可断定得，在他的背后，定然有个相当强力，地位尊贵的大人物在支撑着！

    原来这白麻子匪帮的背后，竟还有这许的曲折！

    许如桀和董策都甚是精明，自然lì kè 便想到了这点，不过两人都没有说出来。

    谁都不再说话，火光明灭，映出了两张阴沉沉的脸。

    终于，还是许如桀沉不住气了，低声道：“侯家伟？”

    “拿不准的话，我不敢乱说，不过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tuī duàn ，那也只能是他。”董策淡淡道：“白麻子狡猾，素来不会去啃硬骨头，咱们十里铺虽小，却是城高池深，又没少肉可以吃，对让来说，便是打下来也得不偿失。不过么，对大哥您，却jiù shì 天崩地裂了！”

    他瞧了眼许如桀，见他的脸色已经发白：“若是十里铺被攻破，没的说，大哥你自然是身首异处。而若是城不破，你也会落个守城不力的罪名，能不能保住这官位还是两说。”

    董策摇摇头：“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本来以为这位侯大人上有兵备道刘大人压制，下有老哥您分权，已经是只剩下口气儿了，却没想到，这步棋走来，全盘都活了！”

    许如桀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好会儿之后，他方才低声道：“xiōng dì ，老哥这儿有个说头。”

    “贼人势大，眼瞅着就要白日，这十里铺是守不住了，不若趁着夜色，咱们撤吧！兵分两路，你能打，便带着队军兵，挡yī zhèn 子。我带着bǎi xìng 撤退，老弟你放心，令堂和弟妹，我定给你护的平平安安的！”

    董策听了，脸色顿时便是有些发冷，他目光沉沉的盯了许如桀半响，忽的脸上露出丝笑意，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大笑：“大哥啊，你对xiōng dì 我，是真好啊！”

    路军兵掩护，路带着bǎi xìng 逃难，好生冠冕堂皇的番话！若是那些不晓事的文官听了，说不定还会对此大加赞誉，夸奖许如桀临危不乱，进退有度，是心系bǎi xìng ！可是在董策看来，这jiù shì 出彻头彻尾的昏招儿！

    bǎi xìng 没了城墙的庇护，在荒野上被马贼追上，就只有死路条！

    只有蠢货笨蛋才会做出这样的决策，可是许如桀好歹算是知兵，称不上是蠢货！

    个人的行为，自有其目的所在。

    许如桀这般做，分明jiù shì 要自己替他吸引火力，是要这些bǎi xìng 替他吸引马贼的注意力，从而为他逃走创造机会！

    而且这有威胁自己之意！

    他说的好听，由自己带着军兵这路，他带着bǎi xìng 那路，可是问题是，自己的母亲和家眷都在bǎi xìng 那路中，自己能放心，能安心么？许如桀这番话，这番动作，就逼得自己不得不自请带着bǎi xìng 那路！而周围被数百bǎi xìng 包裹，自己这精锐骑兵小队的速度优势就被拖累的完全消失，战斗力是丝毫都发挥不出来，就相当于完全废了！

    而若是不出yì ;的话，马贼肯定愿意duì fù bǎi xìng 这些软柿子而不是军兵组成的硬骨头，因此许如桀安然脱险的机会很大。

    当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只是，这些心思就为什么偏生要用在自己人身上？

    这刻，董策不但是对许如桀的行为感到极端的愤怒，是充满了失望和不屑！

    这些大明的军官，jiù shì 这般德行，要么通匪，要么怯懦，难关这煌煌大明，竟至如此！

    许如桀尴尬笑，没来由的心里生出丝畏惧和不安来。

    这丝情绪刚刚起来，lì kè 就被他捕捉到了，许如桀顿时便是有些恼羞成怒，心里烦躁。

    曾几何时，zhè gè 在我面前要跪在地上仰视我的人，现在竟敢跟我这般说话了？

    不过现在要用得上董策，自然是发作不得，他陪着笑道：“xiōng dì ，说罢，你带哪路？哥哥没得说的，拣你剩下的那个！”

    “还用得着说么？”董策眼中片冰冷森寒，脸上却是笑吟吟的：“xiōng dì 毕竟还有家人舍弃不下，便带着逃难的bǎi xìng 那路走吧！”

    许如桀心中大喜，却是被他竭力掩饰住了，有些勉强的叹了口气：“唉，xiōng dì ，不是哥哥我……”

    董策微微笑，伸手dǎ duàn 了他的话：“这是xiōng dì 自己选的，和大哥无关。”

    “好！”许如桀击掌道：“那咱们便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