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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 凛然

      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苍茫的晋北大地上,天高云淡,望无垠。

    镇羌堡通往镇河堡的官道还是万历朝修的,几十年未曾整修,早就已经残破了,上面坑坑洼洼的,很是难走。因为缺水,两边种植的大树都是半死不活的,蔫儿蔫儿的。

    官道上,五六名骑士披着铠甲,骑着高头骏马,簇拥着辆看上去颇为老旧的马车正在缓缓前行。马蹄践踏,车轮碾压,在地上曝起yī zhèn 阵的烟尘。

    这正是董策行人。

    那老头儿说完话之后,便是在那破旧的马车前头挂起了两盏同样陈旧的官灯,盏上面写着‘崇祯元年进士甲第二名’,盏上面则是写着‘山西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佥事分巡冀北兵备’,这两盏官灯打出来,董策就知道,这老者,绝非是假冒的。

    冀北兵备道刘大人,可是这方圆百里之中的最高主宰,便是那侯家伟,在他面前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便是大气也不敢喘口,而对于董策这些军户来说,那是如同在云端般遥不可及。

    虽然不知道这位兵备道大人找自己有什么事儿,但是董策自然是不敢有任何的推辞,lì kè 便答应下来。

    对于董策这等际遇,许如桀也是惊诧莫名,心里同时也是极为的艳羡,好生叮嘱了董策番之后方才离开。不过他对刘若宰也是知之不,因此这bāng zhù 也是有限。

    怀着颗忐忑之心,董策踏上了前往镇河堡的道路。

    路上都很安静,那老者上了马车便躲在车厢里再没露过脸,那车夫是木讷沉凝的像块石头,别说是说话了,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不说话,董策既然自然也是不敢说话,个个心里都是揣了肚子的心事。

    董策却是看出些门道来。

    这车夫是个中年汉子,满脸大胡子,端端正正的坐着,无论马车怎么样晃动,他的身体都是纹丝不动。双眼睛半眯着,偶尔睁,jiù shì 道精光闪光,两边的太阳穴高高鼓起,手握着马鞭的大手上面筋骨毕露。显然,zhè gè 看上去平凡的车夫,是个极厉害的高手。

    大约刚到申时,也jiù shì 下午三点出头儿的时候,远远地,就能瞧见镇河堡了。

    冀北兵备道的驻跸之处,本来是得胜堡。得胜堡是整个冀北分巡道地理wèi zhì 最为要害的座城池,堡周三里四分,高三丈八尺。北东路参将便是驻扎于此,麾下有官兵两千九百六十员名,马骡千百九十匹头。得胜堡兵力雄厚,地势也是极为的险要,外接镇羌,内联弘赐,击柝相闻,烽火传,两堡依附,矢镞可及,历史上曾经次被围攻,也是安然无恙。

    可惜jiù shì 这‘历史上次被围困’使得它失去了驻跸之所的wèi zhì ——得胜堡东至边墙三里,北至边墙三里,距离边墙实在是太近了些,而文官老爷们可不比你这们这些大头兵,金贵的身子,深入敌境这般,万出了差池怎么办?

    于是就被冀北分巡道的驻跸之所迁到了镇河堡——这儿倒是够安全的,东至镇鲁二十里,北至拒墙四十里,南至云冈四十里,西至破鲁二十里。连里地的边墙都没有,只管着八个内陆的火路墩。

    不过这镇河堡倒也算是座雄城,镇河堡修建在座丘陵上,高屋建瓴,地势相当有利。最主要的是这里的城墙格外的高峻,虽说城池小了些,只有二里八分的周长,但是城墙却足足有四丈高,两丈的厚度。

    这在大同镇七十二城堡中,也是不见的,要知道,大同镇的城墙也才不过是四丈二尺高而已。

    丘陵不高,坡度很平缓,城池的根部距离地面大约有五六米的样子。南门外,条深沟环绕,大约有两丈宽,里面没水,想来是当初建城的时候取土留下的。

    这里没有少住户,外面的良田也早就抛荒,副荒凉的景象,便是路上,也没几个行人。放眼望去,只看到了镇守的兵丁,这比起镇羌堡的繁华可就要差着太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镇河堡乃是个纯粹的军堡,里面驻扎了不的兵丁,只有三百五十八员,除了这三百兵丁的家眷之外,并无几个民户。

    镇河堡并不分边,这三百兵丁的职责,只有个——镇守城池,护卫驻跸于此的兵备道大人。文官儿的性命,可比这些被人轻贱的厮杀汉要珍贵得。

    在那道土沟后面就已经有士卒驻守,两个小小的堡寨建在那里——说是堡寨,也不过jiù shì 木栅栏圈起来十几米方圆的圈儿,里面建了几座土坯房而已。两座堡寨中间是通向镇河堡的官道,土沟上面还有座吊桥,不过这会儿铁链已经绷紧吊了起来。十几个大明军兵在土沟对面守卫着。

    看到这远来的行人马,虽然人数不,但是人人披甲,战马精良,武器锐利。这年头儿地方不靖,lì kè 便是引起了他们的敌意戒心。个带队的甲长正欲喝骂,抬眼便看到了那辆老旧的马车和马车上头摇摇晃晃的两盏官灯。他不认字儿,便是认字儿隔得这么远也看不真切,但是这马车的样子却是极为熟悉的,lì kè 便是把口中的话咽了huí qù ,跳着脚大叫道:“放吊桥,放吊桥。”

    吊桥轰然落下,溅起了地的烟尘,马车停也不停,径直的过去。

    董策等人自然紧随其后。

    那马车过了吊桥,守卫的那二十余军兵便是齐齐跪倒尘埃,也顾不得漫天的烟尘贴在出了汗的身上jiù shì 脸身的泥灰,个个nǎo dài 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不敢抬头,不敢发出丝的声音。

    而那辆马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他们中间行过去,停都没停。

    这幕给了董策很大的震撼,他方才直在观察这些军兵,这些军兵的衣服武器都是比别的地方的军兵强了不少,显然在这大同镇北也算是支精锐。带头的那两位,看来也是贴队官甲长之类的官职,身上怎么着也挂着总旗或者是百户的衔儿。

    而这二十精锐的大明军兵,总旗官百户官,就这么跪落尘埃,头都不敢抬。而他们跪拜的对象,仅仅是辆陈旧的马车,还有马车中那连任何品级都没有的个老家仆。

    这是董策来到zhè gè 时代以来第次接触文官,也是让他深深的的,极其直观,极其震撼的意识到了,在zhè gè 时代,文官的地位到底有高!手中的权势,到底有强!文武之分,到底是何等的鲜明,判若云泥!

    董策等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儿,雅不愿意从这些跪拜的军兵中穿过,不过也没法子,只得飞快的打马向前。

    直等到了城门前面,董策回头看去,才看到那些军兵起身来。

    进了镇河堡的城门,便是条大街,南北走向。镇河堡的结构很简单,不过是条东西大街,条南北大街而已。大街的中间交汇wèi zhì ,jiù shì 兵备道府邸。

    自进了城门,城门守军便自纷纷跪拜,等他们上了大街,大街两边的士卒也是纷纷跪下。

    就这样,从城门口直跪到中央wèi zhì 的兵备道府邸。

    街道两边,数百军兵肃然跪拜。他们右手拄着长矛,左手摁在腰间腰刀上,无人说话,却自有股肃杀的气息喷薄而出。

    董策眼就能看出,这些军兵,着实是可战之兵,称得上声精锐了。

    这刻,镇河堡安静之极,只能听到轧轧的车轮碾压声和董策等人胯下辽东良驹的得得马蹄声。

    董策心中已经是凛然,对那位尚未谋面兵备道大人起了yī zhèn 难以言喻的敬畏之心——能把素来号称不驯的边军给整治成这般,也当真是极有本事的人物了。

    宅邸并不奢华,甚至还带着些岁月的陈旧,砖石都已经发黑了。门口两个穿着简朴的仆役着,见到马车行进赶紧过来。

    那老仆下车,微微笑,对董策还颇为客气道:“董大人,请吧!”

    “有劳了。”董策对他是客气了三分,微微笑,深深吸了口气,整整身上的衣甲,大步走进了府中。

    府中也是出奇的简陋,廊柱之间甚至生着蜘蛛网,看jiù shì 许久未曾打理的了。

    那老仆笑道:“我家老爷没有那许的家业奴仆,府中上下也不过十余人而已,都住在三进里,这外面就直空着。”

    也不知道怎么地,他在外面那些军兵面前的架子极大,排场摆的十足,在董策面前,却是客气的紧了。

    等到了后宅,处于预料的,那老仆并未让他进入厅堂,反而是把他引到了书房之外,笑道:“你且等着,我去通传下。”

    董策只是默默点头,心里是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现在对大明朝的这些规矩也很是有些了解了,对于文官来说,般说来,只有接待极为亲近之人,方才在书房之中。zhè gè 处所,被他们视为极为神圣之所在。